回到衙门门口,左良玉对石阶上一文士寒色喝问道:“你这消息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违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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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东翁,然而我们现在怎么办。”眼前这文士正是左营幕僚尤任,他昼间忽闻军中郎中全都失踪,又念及近日城内疱疹怪疾肆孽,有些预悟不妙,遂追出城去,他骑了快马,又晓得随军郎中们的家眷所处地方,到底还是追到了人,一问只是手脚冰冷,果然是要闹瘟疫。一时间便没了主意,郎中可以逃走,医术伴身到哪里去都有吃食。可他一个讼师逃走了,回去以后怎么办,常在官府衙门走动的人,身份都要清白,若得罪了左良玉,即便武将没有文官那样的势力,弄他一个小讼师却绰绰有余,因此思来想去,他也只好返回去,让门口亲兵给宴席上的左良玉递了纸条。左良玉是个狠角色,得知闹瘟疫后,居然脸上波澜不惊,依旧谈笑风生,不露出马脚,直等宴席散去才放开腿跑路。
“娘的,我老左命好苦呀,呜呜。”所谓乐极生悲,香河城内诸将凭实力论功,按此来说左良玉的精锐兵马在战场上几乎毫发无损,占此优势他的平虏首功便唾手可得。熟料天降大瘟疫,精锐兵马都是城内驻扎,占最繁华的地盘,人口最稠密,可以想见瘟疫的重灾自然也该降临到他头上了。没了实力,东虏首功岂能保得住,说不得就被别人抢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左良玉不禁悲从心起,颓然垂下泪来。
左良玉忙着连夜调兵出城,分散驻扎城郊惹得周围百姓惊惧猜疑不提。此时京师紫禁城内,却是灯火通明,崇祯皇帝素来节约,以往此刻斟酌用烛,唯独今夜不循旧例,连夜召集阁老们入宫议事,善揣摩的宫人私心了然,这位万岁爷只怕又发了怒气,不知是哪位闯了祸事。
“钱谦益在南京给朕出了个难题,他写了这份奏章,上面说只要授予王朴辽东总兵官,三年内练成十万大军,必能一举荡平东虏,诸位爱卿,你们说如何。”崇祯脸色铁青,寒声从牙缝里挤出了问话。
“钱谦益书生之见,他远在南京,难解实情,妄议军国大事,有泛泛空谈之过失,恳请陛下治罪。”韩爌人老成精,一听御座上言语不善,略一沉吟就把握住皇帝的心思。钱谦益虽无实权,却是南方东林的声气领袖。此时抛出主张居然与远在北方的孙承宗和徐光启不谋而合,不谋而合啊,皇帝怎能不起疑心,怀疑底下臣子串通一气。
“就只有过失吗,那该如何处置。”所谓经历过世事磨难,人心难免长茧,从前那个遇事就跳脚,无能对空怒吼的稚嫩皇帝终于一去不复返,他醒悟到手下大臣们奸猾无比,对这些人不能客气,要支棱起天子之威,学太祖高皇帝杀伐果断才可驾驭,一个全新的嗜血天子终于被大明末世的妖风催熟。可怜钱谦益成了首当其冲的倒霉蛋。
“臣请治钱谦益妄语之罪,可贬苏州知府,罚俸半年。”韩爌一脸森然进言道,仿佛他和钱谦益有杀父之仇,但是从一个清流高官贬为肥差知府,似乎无有损害。
“哼,韩阁老,你。”崇祯气了满脸通红,手指这位老阁臣,浑身微微颤抖。
“韩阁老,圣上的意思是,钱谦益和某人有结党自固,内外勾结之嫌,绝不仅仅只是妄语。”周延儒终于看不下去,出列进言道。
“某人是何人,听周部堂的话中意思,这人是在外的领兵之将,哎,人家千里勤王,却落得如此下场,遭人构陷,何其冤矣。”韩爌心中冷笑,众丑联手围攻我东林,可我东林一党从来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何时怕过跳梁小丑。只要王朴不倒,有神甲营这支强军引为外援,皇帝就不敢乱来,将来战场上还有倚重神甲营的时候,那便有东林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