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稍作介绍,道:“这位是茅山派的林师兄,他追踪一个邪魔外道至鹅城,失了其踪迹。我来请你相助。”
他把广州发生的事道出:“此贼手段邪门,挑孕妇下手,若不尽快找出来弄死,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
陈鲁一听,神色立时严峻。
陆恒的手段,他亲眼见过。既然眼前这道士,陆恒都要称之为师兄,那必定也是非凡中人。如此,那罪犯也是非凡中人。
陈鲁觉着棘手。
道:“林道长,您是前夜追到鹅城的?”
林九英道:“然。前夜三更,我与贼人在进入鹅城境内之后,斗了一场。可惜被他逃了。”
陈鲁听了,来回踱了几圈,道:“鹅城如今正欣欣向荣,出不得这样的岔子...千钧先生、林道长,我立刻让下面的人行动起来,务必将贼人行踪找出...”
他便唤来县丞、捕头,说:“有一从广州流窜来的贼人,专挑孕妇、婴儿下手,穷凶极恶。县丞,你立时起草一份海捕文书,张贴告示至各镇,请各镇的乡绅父老捉紧贼人行踪,但有痕迹,立时来报,赏银百两!”
又对捕头道:“巡捕房立刻行动起来,全城搜捕贼人行踪;并令各镇的捕役挨家挨户询问,查察贼人踪迹!”
两人一听,也觉严重。专挑孕妇、婴儿下手,这是何等穷凶极恶?
不敢怠慢,忙领命,下去办事。
做完这一切,陈鲁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对陆恒和林九英道:“若无他法,便只能等着了。”
林九英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陆恒道:“我与林师兄这几日就呆在县衙。一有消息,立时动身,将贼子擒杀。”
如是两日。
到第三日,忽有信报,说任家镇出了命案。有一任姓的乡绅除一女尚存,余者俱死。
陆恒和林九英忙不迭赶到任家镇,早有镇上的保安队长迎上来,点头哈腰道:“两位就是县里派来的专员吧?我叫王威,任家镇的保安队长。”
这厮戴着个眼睛,虽然高高大大,却一副猥琐模样。
来之前,陆恒和林九英了解过任家镇的格局。任家镇发了命案的乡绅,便是任家镇最大的地头蛇,唤作是任发,是此人出钱,组建的保安队。保安队的队长王威是任发的外甥。
不过这王威,看起来没一丝悲伤之意——想到任家如今只剩下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女,任发留下那许多肥的流油的财产,便立时知道王威为何不悲伤了。
他高兴都来不及。
陆恒摆了摆手:“甭废话,前面带路,去任发府上。”
王威忙道:“小的备了酒宴...”
陆恒道:“你自个儿回家慢慢吃。”
王威脸色一变,即堆起笑容:“是小的唐突,两位专员请跟我来。”
一路到了任发家,果然一幢大宅,镇子上绝无仅有。便是县城,陆恒也只知道黄四郎曾经那宅子比这大,其他的都未必能比得上任宅。
保安队的人守着门口,见王威带人来,连忙打开大门,一行人进去。见披麻戴孝,许多仆役来往。
皆神色各异,真心悲伤者少,心思各异者多。
任发一家老小几近死绝,只留下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说起来也得亏有个保安队长王威镇着,否则这些仆役小厮早把任家半空,一哄而散了。
虽然王威未必存着好心,多半也想着一口把任发留下的财产吞了。
进了屋,见大厅已作灵堂。十余具尸体横陈,铺着白布盖着。有个梨花带雨、眼睛红肿的女孩儿,正跪着火盆前,惶然哭泣着,正烧纸。
王威忙走过去,低声道:“表妹,县里的专员来了。”
姑娘忙起身,盈盈一拜:“小女子任婷婷,见过两位专员。”
虽是镇子姑娘,但任发家大业大,也算是个大家闺秀。脸蛋清秀,十分好看,更兼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林九英摆了摆手,三步并作两脚,来到尸体前,掀开一块白布,便见白布盖着的尸体,果然干瘪焦黄。
他回过头,对陆恒道:“陆师弟,就是那贼人动的手!”
他又把其他的白布掀开,果然看到一具孕妇的尸体,睁大着眼睛不肯瞑目,胸腹之下斗大个窟窿,也是婴儿被取走了去!
仔细问过,知道这孕妇是任发小妾,婴儿已有八个多月,眼看待产。
林九英皱着眉,仔细询问了孕妇的情况,任婷婷知道的不多,但任家的管家却知道的清楚。
林九英掐指算了一算,把陆恒拉到一边,低声说:“广州那几个被害的婴儿,我也做过了解,之前没大反应过来,此时看来,这贼人杀孕妇取婴儿,具有很强的目的性。这些婴儿的生辰八字,都在同日同时!”
陆恒凝眉:“贼人取生辰八字同日同时的婴儿,莫非是为了修炼邪法?”
林九英道:“必是如此!”
他忧虑深深:“也不知道这恶贼要取多少婴儿才能修成...他若修成邪法,必定难以应付。”
陆恒倒不在意好不好应付的问题。
他更在意的,是孕妇和婴儿的性命。
沉吟了一下,道:“林师兄,这案子是昨晚上发生的。时间不长,你看能不能施法锁定贼人行踪?”
林九英咬牙道:“我试试。”
他随后里里外外,将任宅转了个遍。将任家死者身死之处一一看过,随后回来,对着十几具尸体作法。
王威看的莫名其妙。不是说县成的专员么,怎么作起法事来了?
倒是那任婷婷,眼睛微微发亮。
她屡屡看向陆恒,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姑娘别看柔柔弱弱,但其实,任发因着无子,是把她当作任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不但去省城南昌进学过,还每每提点,告知了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当初鹅城变天,黄四郎被灭门的事。任发作为鹅城的大乡绅,是隐约知道内情的。知道在皂山镇住着个狠角色,一举掀翻了坐地虎黄四郎,把他灭门,还信手推出个新的县令,这种事,竟然省里巡抚也只能当作看不见,不敢招惹。
任发当然也不敢招惹,但他记在心里,还专门在皂山镇开了铺子。每每逢年过节,都要给陆恒家奉上一份礼呈。
他也不登门,也不表明自己有所求,只是这么做着。任发做人做事有一套,他知道,他这样的人,陆恒未必看得上眼,便只是做事,不敢凑上去讨好,免得适得其反。
这事他专门交代过任婷婷。
甚至任婷婷知道陆恒长什么模样。
所以这里看陆恒的目光,便大有不同。
任婷婷虽然柔弱,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危险当中。表哥王威虽然帮着她镇住了任家,没有生变,但这几日,王威已屡屡提出,想要迎娶任婷婷过门。
其意图何在,不言而喻。
想要通过联姻,一口将任家的家产吞并。
若王威是个仪表堂堂、真正厉害人物,任婷婷未必不会答应。但任婷婷是见过世面的,王威这种货色,如果不是因为是任发,怎么可能有资格当保安队长?
败家的本事厉害,做事的能耐拉胯!
而且脾气不好——毕竟是表兄妹,谁不知道谁?
她是不愿意的。
眼下真正厉害的人,就在面前,任婷婷不起心思都难。
趁着林九英作法,任婷婷袅袅婷婷走过来,到陆恒身边,微微一礼,那梨花带雨模样,真个惹人怜惜。
说:“陆大哥。”
陆恒诧异,看她一眼:“你知道我?”
任婷婷道:“嗯...我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家出了什么事,就去皂山镇,便为陆大哥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陆恒闻言,心下一转,立时明了。
任发这种级数的乡绅,虽然住在乡下镇子里,但地位其实不低。只看他这宅子,只在黄四郎之下就知道。
当初鹅城变天,陆恒又不曾专门隐瞒,任发如何不知?
他念头转动,忽然道:“皂山镇的任家胭脂铺每到逢年过节,都给我一份礼呈,那铺子是你们家的吧?”
任婷婷露出笑容:“陆大哥知道啦?”
陆恒道:“你爹任发倒是个有手段的。”
陆恒沉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