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的确,这首词写得极其明快,虽然开篇点出了“穿林打叶”的萧瑟风雨之景,但是,立刻跟上了一句“吟啸且徐行”的轻快之色,再便被作者一声轻喝“谁怕”而驱散所有的担心与不安。
无论是诗词意境,还是面对未知将来的乐观态度,此时拿来作为秦观与秦刚这一对师徒即将远行时的祝福语,便是再合不过了。
“来来来,为少游与徐之此行,也无风雨也无晴,再干一杯!”陈师道举杯再建议。
这次酒席虽然是在家里,但是秦刚却是叫来了和乐楼的厨师在家操作,菜肴口味绝不亚于店里,而且今天的这一次,一品天醇管够。
酒过三巡,众人的气氛于是渐渐开始热烈,文人酬唱的习惯便又开始。
待得大家喝得差不多之时,秦刚便再次站起,对众人作揖道:“秦刚有幸,能够得恩师授学,并以此入得苏门,能与诸位师叔伯把酒共欢,乃是三生有幸,秦刚过得几日就随老师一同南下。临行之前,有几件事想和大家说一下。”
众人便放下酒杯竹箸而听。
“秦刚略有经商小才,在京城,除了之前的银霜炭的生意,其实大家喝的这一品天醇酒也是,只是之前不多声张而已。”
众人中,有心里早就有数者,也有当下才恍然大悟的。
“待我走后,这京城的生意将会由湛哥与我家衍哥两人留下继续经营。这两样生意也是获利不少,而接下来朝堂局势还会恶化,新党诸人的动手的对象不会仅仅只会是老师一人。所以,我已经吩咐过湛哥与衍哥,各位但凡需要用钱的地方,由他们二人张罗照应,在座的师叔师伯们无须客气。”
秦观喟然道:“徐之这孩子,考虑得甚为周到,我这南去一行,所有用度,包括家慈路途车船,都已一应安排好。不过,正如他说,徐之已是我苏门中人,大家何必扭捏作态,不如就承了这孩子的一片好心罢!”
张耒打趣说,自秦观收徒之后,言语越发沉稳得体,再也不像过去需要他们照顾的小师弟了。如今也是能够照应到他们这边了。
众人皆是赞同,便又叫秦观作首诗来应景。
稍候,有人离席铺纸磨墨,又有人拉至一边闲扯。
晁补之正好坐在了李格非身边,低声地说道:“要说这少游,收了徐之为徒真是大幸,你可知前几天,这李邦直有意将其长孙女许配给徐之,以便能将他留在京城为官。可居然被他给婉拒了。你说,这是邦直的损失?还是徐之的损失啊?”
晁补之与李清臣的关系甚近,他在元佑初年任的馆职便是得了李清臣的推荐。所以他得到的消息应该比较准确。
李格非有点婉惜道:“这李相公的眼光倒是不错,而且想想,要是徐之能够成其孙婿,想那章扒皮怎么着也得给些面子。也就是没成,要是成的话,倒真想看看新党诸人的反应了。”
“你说人家李相公的眼光好,自己怎么就不反省反省呢?”晁补之看看李格非,又意味深长地说,“巧得很,听说李相公孙女的名字就是叫青娘。”
李格非一愣,赶紧说:“说什么呢?我家清娘年纪还小得很。”
“是啊!”晁补之瞥了瞥此时已经跟在秦刚身边的李清照叹息道,“的确是小了点。”
李清照这次跟过来,主要目的还是想看一看秦刚很早就说过的另一本王羲之的碑帖。当然,秦刚早已叫黄小个将其取来,看得李清照是爱不释手。
“十八叔啊,这次你们要去多久呢?”
“不知道,应该很长时间吧!”
“哦,那么就是说,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会见着面吧?”
“应该,应该是吧,除非你们能够来杭州看我们。”
“这还要看我爹爹愿不愿意了。”小丫头明显想谈的并不是这些话,她正想着办法要把话题转过去呢,“那个,十八叔,你这次走,要不要留个什么东西,比如,作个纪念什么的……”
“这本帖子送你了,还包括上一本你没还的,都正式送给你了!”秦刚很干脆地说道。
“……什么?送我什么?”幸福来得如此之突然,李清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这两本王右军的碑帖,都送给你了,就是你说的,留作一个纪念。”秦刚说完,自己却突然有点伤感了,连续眨了好几次的眼睛,感觉没忍住,于是又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想控制一下情绪。
留下了李清照却抱着碑帖在那里没心没肺地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