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下来,像当初一样,“任凭小姐差遣。”
*
“但见一派水光,十分阴恶。所谓是:万里长洪水似倾,东流海岛若雷鸣,滔滔雪浪令人怕,客旅逢之谁不惊。”
王岭登上船,还没找到姜芙蕖,就听见说书先生的声音。
他听了两句,觉得不对劲,又听了两句,这不是……坏……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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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芙蕖!”
妹妹胆子也太大了,这都敢听?
是他离开她身边太久,害她被教导成这样。
王岭恨自己,更恨铁不成钢。
“这里。”幽幽的丝毫不带着愧疚的声音回答他。
他咬着牙再叫了一次那女子的名字,姜芙蕖便推开舱门乖乖地无辜地望着王岭,“表哥,我就是解闷,这说书先生不也是你找来的,那我想听什么,就要听什么。”
“……”
“再说了,你要是没听过,你怎么听一句就知道了。哎呀呀,果然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而且说书先生都说了,不讲那些乌七八糟的只讲故事。表哥,你心黑,你看什么都是黑的。呸呸呸,不知羞。”
“……”
王岭搓了搓脸,试图讲道理,“珍珍,你怎么能听这种东西,快别听了,听些狐鬼传说也好啊,你……就算把那些章节跳过了,这溜须拍马的官场故事,也得把你害了,这是糟粕。”
姜芙蕖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就要听,许你们什么也见,把我困在深宅大院,这不让,那也不让,就是因此,我才会在京城受苦受难啊。”
从她身后窜出一位容貌清秀腰瘦肩宽的男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小姐想听,何必同你废话。”
王岭还要说话,那男人身后又窜出两个小脑袋,芍药和石榴忐忑地仰望着。
芍药,“这是表少爷?让我们听听怎么了?”
石榴,“就是就是。”
他气笑了,拍手鼓掌,“听,大家一起听,故事么,一起听才有趣。”
表妹喜欢捡人这件事,再一次无奈地认识清楚。
他不过是去京城里巡店,不到两天,又捡回三个人。
好,很好。
就在这一刻,想要将沈惊游重伤的消息告诉姜芙蕖的王岭,突然就决定还是不要打破表妹的安稳生活。
从前的姜芙蕖已经死了。
用不着求沈惊游写和离书,姜芙蕖便可以自由来去。
心善的表妹捡多少人,也不会再捡到可以为她带来悲惨命运的沈惊游。
*
沈惊游摔倒在地。
浑身上下用不上一点力气。
他感觉冷,僵硬的手指不听使唤,意识也开始不清楚。
可是痛却越来越明显,痛苦是吊着脖颈的白绫,一寸寸收紧,无法呼吸,全身痉挛。
他现在一定很丑陋,很狼狈。
不要。
不要这样结束。
他不要这种结局。
凭什么?
凭什么!
老天不公。
凭什么!!!
沈惊游用力捶打着坚硬的地面,砸的手骨生痛,踉踉跄跄地重新站起来。
喉结滚动,唇齿间的血腥气又因为他自虐的动作更浓厚了一些,血涌上来,他便咽下去。
挨着墙边一步步地走。
走了半个时辰,港口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可他已经直不起腰,于是解下佩剑,撑着身子往那里挪。
他原本还以为……
原本还以为当初和芙蕖最后一次见面,很快还会再见的,就算生气不想理他,是他活该的,可不应该是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看见了上一世的所有,遍尝了芙蕖的痛苦,明白她那些对他的仁慈有多大的重量,她比想象中,比所有人都好,好的不得了。
所以,那么好的芙蕖,能不能给我一点怜悯。
至少,不给我赎罪的机会,至少,要见一面。
我以为当初不是最后一面啊……
怎么能让那么痛苦的时刻成为我们的最后一面?
若我知道指尖血的强迫会让我们此生无法相见,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让你喝的。
沈惊游凭着不甘心,凭着舍不得,凭着愧悔和痛苦来到了港口。
但是船开了……
他脸色死灰,下一息扭曲地笑了起来,“不可能,不会的。”
“芙蕖,不会的。”
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在地狱里。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一起走?
我想和你一起走,远离人群和憎恨。
我错了。
“芙蕖,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把我也带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