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刻,老夫人醒了,睁眼见到崔令鸢伏在榻边,唤了声:“三娘!”
崔令鸢昏昏欲睡中惊醒,先是喜出望外:“祖母,您记起我了?”
老夫人笑道:“你日日都在我眼前打转,要不记得你,我怕不是老糊涂了。”
崔令鸢一愣,忙叫卫嬷嬷。
她拉着卫嬷嬷问祖母:“祖母还记得卫嬷嬷么?”
老夫人仔细打量几十年的老仆,半晌蹙眉:“这分明是金嬷嬷,阿卫何时这般老了,你莫不是在诓我。”
金嬷嬷是谁,崔令鸢不认识,大概是祖母年轻时身边的人。
卫嬷嬷也有些无奈:“三娘子不必试了,今儿下午,侯爷已经拉着满院的人问过老夫人一遍了。”
崔令鸢方才的欣喜尽散了,反应过来,祖母这不是记起她,而是侥幸还记得她罢了。
看起来,祖母是将时间给弄混了,脑子里的时间停留在二十几年前,却还记得自己有儿孙。
崔令鸢不再逼她硬想,柔声问:“祖母饿没饿?厨下还备了些肉羹还有豆粥,我叫她们端来?”
老夫人也笑了,“我不饿,豆粥可以来点儿。诚郎最爱我们自家的豆粥,绵软烂糊,你们多备些,郎君回来了便给他上一点儿,记得多放点蔗浆。”
崔诚,崔令鸢祖父名讳。
看样子,老夫人这是回到了二人刚成亲,情正浓那几年。
崔令鸢看着祖母神色中流露出的小女儿家情态,半无奈半纵容一笑:“好。”
等出去后,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与卫嬷嬷商量:“嬷嬷,祖母她老人家这些年过得冷清,如今有些期盼,咱们就不提醒了吧?”
刻意打破老人家为自己织的梦,有些太残忍了,就这样自然而然等她想起来也好。
卫嬷嬷叹笑:“不瞒娘子,我们几个老货也是这样想的。娘子出阁以后,老夫人嘴上不谈,脸色却是寂寞得很,最高兴莫过于侯爷跟大郎来看她的时候了。”
崔令鸢神色黯然。
卫嬷嬷忙道:“娘子与姑爷快歇着去吧,一会儿,我们再哄睡老夫人就是。”
二人该回崔令鸢出阁前所住的锦画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