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与鄙薄之人自有差别,可当这等差别被陆景化为字句,清清楚楚的传入周灵均的耳中。
原本高高站在天空中,伴随着虚无缥缈的雾气,低头俯视着那土块祭坛的周灵均神情越发冷漠。
“你以为你是清都君的弟子,便可对我语出不逊?”
周灵均缓缓朝前迈出一步。
须臾之间,他身后有一道法相映照,那法相便如若一尊高高在上的仙神,仅仅展露出发着微光的面容,那浓郁的雾气刹那间就变为一道道雾针,悬在半空中。
陆景元神震动,强烈的危机感从元神上散发出来。
哪怕是斗星官之命下映照斗星光芒的天目,也根本无法看透眼前这周灵均的修为。
由此可证……眼前这周灵均至少是一位照星九重,甚至构筑星宫的存在。
细数天下,七境巅峰,元神构筑星宫、神相以气血造神阙的修行者,无一不是盖世的天骄,数量少之又少。
也有人四五十岁之年踏入七境九重,却终其一生无法得圆满,无法构筑圆满星宫或者神阙。
“这便是有人要随着那些落凡的仙人登上仙庭的原因。”
登上天关、入了十二楼五城,仙气洗涤肉身、元神,在天地之真规则之下,便可以获得比起人间天人、人仙还要漫长的寿命。
在人间时,有人穷其一生,无法踏入七境星宫、神阙境界,更无法踏入第八境。
可若上了天,便有了漫长的时间可以钻研修行之道,再加上仙庭自有天地之真,又有仙气弥漫,就可以凭借种种,突破修行道路上的极限。
周灵均更是如此……
他元神尚未出窍,虚空中浓郁的元气忽然蜕变,化作弥漫的仙气,席卷十余里方圆。
陆景抬眼注视,甚至觉得眼前哪怕自己映照了两颗元星,哪怕自身又有无畏剑魄等等诸多依仗,可在周灵均面前,他依然十分弱小。
一旁的紫袍道人原本还在沉默,可当那仙气蔓延时,他脸上的不屑却越发清晰。
只见他随意将屠苏酒放在一旁,又探手拿起一旁的桃木剑。
“果然,这得自仙境的引仙符,就算可以见天上仙人,可对于人间而言,有无私毫裨益之处。”
“周灵均,你自人间登天,入了那阆风城,在伱眼里,人间尚且只是腐臭的泥潭,不值一提,人间生灵也配不上仙人的慈悲与怜悯,那我又何必屡次行引仙、祭祀之事?”
紫袍道人挥动宽大的衣袖,原本空空如也的虚空中突然多出十几枚引仙符。
那些引仙符落于虚空,继而在瞬息间燃烧起来,顷刻间就已化为乌有。
周灵均的目光这时才落在那紫袍道人身上:“你又是谁?”
“仙人贵不可言,自然不会记得我这无名小卒的名讳。”
紫袍道人道:“可贫道却觉得陆景先生说的极对,我数次入阆风城、卧虎琼楼,所见皆是对于人间的冷漠与蔑视。
哪怕阆风城、卧虎琼楼中许多仙人都是来自人间,心中却只认为自己是天上仙人,与凡间生灵无关。”
“只是……贫道却始终觉得,大约这些仙人只是碍于仙庭威严,碍于明玉京、太帝城、真武仙楼、悬天仙楼的威严,不敢太过明显。”
“可现在看来,若在天关之后待了数十年,眼见天上风物,又助天上夺人间几次灵潮机缘,这些人自然也与人间割裂。”
紫袍道人握着桃木剑,依然盘坐在那巨大的土块上,苍老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恐惧。
“周灵均,昔日的大梁公子,今日陆景先生道破了你的面目,你就要以自身修为压人?
既然如此,你又何须现身,与陆景先生相辩?”
这位道人话语至此,语气中已经明显带了几分怒气:“贫道怕死,惧怕春雷清算,将这河中道生死寄托于你们这些仙人身上,如今想起来未免太过可笑。
自今日开始,贫道再也不画引仙符,再也不行祭祀仙人之事!”
他话语斩钉截铁。
既然又有一道神念落入陆景脑海中。
“陆景先生,你且先走,老朽痴长了些年岁,即便不敌这位阆风城的仙人,挡他一挡却也不难。”
如今的河中道……果然是风云聚会、强者如云。
手持桃木剑,祭祀无果之后还会嚎啕大哭的老道人如今却敢于独身一人拦住仙人,让陆景离去。
陆景眼中带着些许感激之意,朝紫袍道人微微颔首。
周灵均周遭的雾气越发浓郁,他侧头间眼神一闪,似乎做出了一番决定。
那如若坚刺的白色浓雾同样闪过一道璀璨的光辉。
光辉既起,陆景真堂中的元神骤然间剧烈震动,只觉得一股大危机将要到来!
紫袍道人正要递出手中的桃木剑。
须臾之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流水激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