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陆景,你便会乐于俯视人间,看看凡间众生究竟在做些什么,也算是一种消遣。”
“消遣?”
陆景叹了口气。
一旁的司晚渔想起了莫名遭受天罚的青城山,又举目四望,看着笼罩临高山的血色雾气。
这重安王妃不由开口道:“若人间万物生灵皆为仙人眼中的消遣,二位仙人又何苦来这一处死地。
这里死了太多人,活着的人也熙熙攘攘,前去寻一条生路。
你们来了这河中道,只怕看不到消遣了。”
陆景沉默不语,他忽然间想起登上天关,又下人间的四先生。
“四先生拔剑斩仙人,开天关,硬生生回归人间,想来即使觉得天上无趣,也是不愿意俯视同为血肉身民的人间生灵。”
“而这两个仙人前来人间收集这凡间生灵散出的血雾,却只将凡间生灵当做消遣……怪不得夫子要登天而上,枯坐在那处天上小院中研习学问。
夫子在,天上仙人行事便不可太过。”
陆景心绪平静,眼神中也无丝毫波动,更无丝毫的心动之色。
披星仙人看到陆景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收敛下来。
“你不愿随我们登天?”披星仙人询问。
陆景坦诚点头道:“陆景生于地上,许多重要的人也都活在人间,若登了天,也开始将这人间生灵当做消遣,开始俯视天下,只怕便见不到那些重要的人了。”
“而且……二位仙人,我早已拜了老师,再拜二位为师,于礼不合。”
“太过迂腐了。”披星仙人道:“你拜了老师,再拜我二人为师又有何妨?我等又岂会介意?”
“可我会介意。”陆景道:“人间确实有许多学问、规矩颇为迂腐,可生而为人,心中总要有所持,有些礼迂腐,自然可以不遵循。
可有些礼仪关乎做人之道,如果漠视这些礼仪,只怕陆景未曾登天,便也要视人间生灵为消遣了。”
“做人有什么好的,不如做仙。”披星仙人脸上露出笑容,竟然是直截了当的讥嘲:“凡人不可得长生,寿不过区区百年,便是你登临天人、人仙之境,受天地规则制约,也可活短短三百年!
除此之外,人间尚且有众多劫难,既要遭受雷劫,又有病死枯荣,人……又怎能和仙相提并论?”
“况且,我与戴月仙人收你为徒是你的仙缘,你那人间的老师又是谁?可与我们比肩?
陆景……你在坚持些什么?”
“我的老师是谁?可否与你们比肩”
陆景低着头,嘴角同样露出些许笑容。
你们……又如何能与老师相提并论?
远在太玄京书楼修身塔。
观棋先生脸上带着疲倦,身上披着厚重的衣衫。
天气早已入秋,天气微凉,却远称不上寒冷。
可观棋先生却似乎很冷,偶尔伸出手来拿过桌案上的热茶,手都在微微颤动。
此时,观棋先生一如既往拿过茶杯,正要喝茶。
恰在此时,他递向嘴边的茶杯却微微一颤,从中撒出几点茶水来。
那几滴茶水落在作案上,其中竟然有山水风雨凝聚。
山水风雨过后,各有几点景象闪过。
那景象中,有一处是神秘的符钱乍现而来,西云龙王的元神从中流淌出来,化作盘踞的真龙,低头望着陆景。
哐当!
观棋先生手中的杯盏落下,砸在桌案上,这位久不曾踏出修身塔一步,将要身死的青年猛地站起身来,强烈的晕眩令他无法站稳,可他仍然朝前走去……
直至那茶水中的景象再变,变作临高山上的场景。
临高山上,披星仙人脸上正带着讥嘲,与陆景说话。
观棋先生看到陆景无恙,又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身坐下。
“陆景……是我的弟子。”
观棋先生拿过一支笔,缓缓在桌案上的草纸上书写起来。
“你们又算得了什么?竟也要与我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