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没有妈妈。”我冷笑笑道,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恼怒和生气,只是失望,还有绝望,“那种多余的感情,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我从没想过抛弃任何人,是你们先背叛了我,我不是物件,也不是慈悲为怀的圣母,我没有义务,更没有耐心去捱过你们随时可以朝我发泄的恶意,最后又想用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可以揭过,我没那么贱。”
郑琳佯看着我的模样渐渐焦灼,好像还想解释什么,可是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也没有意义了。
我起身,一步一步朝门口退去,离得远些了才能再开口:“你说后悔抛弃我,可你不知道,你抛弃我的那十三年,才是我此生最平稳、最快活的时日,直到我重新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我竟这么罪大恶极,老天爷对我这么绝情!为什么我的生母是你啊……”
“你说你错了,后悔了,可是你对我的伤害我已经经历过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郑琳佯那是十三年啊,加上三年你对我的虐待,一共是十六年,我一辈子有几个十六年?当初是你抛弃我,也是你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给了我狠狠一刀。你生了我,所以我不会恨你,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别白费力气了,你就在这个阴暗的小病房里,度过你最后的时光吧,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我说罢便推门出去,向阳和纪槟都被我这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而在他们起身迎向我的时候我也愣神,不知所措,过了几秒,我或是为了迎合众人的眼光也或是为了我自己,我竟又想折返回去,可那一声“妈”还是停在嘴边再没出口。
像是小虫在耳边吵闹,嗡嗡的一瞬又如电话挂断的忙音,手搭在门把手上冰凉,心里头空落落的,我又放弃了刚才那个想法,在向阳和纪槟碰到我前转身离开。
“时时那郑阿姨之后怎么办呢——”向阳的声音紧跟在我身后,给我抛了好大一个难题。
以后,她还有什么以后呢?我上回来的时候就说过让她去特需病房,那样住的好一点也吃的好一点,她又不听,出院是没有可能了,治病也没有必要,胃癌晚期,化疗都是浪费,白白遭罪,那除了这些,她的之后也就只剩下死亡了。
“花钱我出,死了再告诉我。”我像是赌气,这时候了还赌气,咬牙切齿的说。
向阳和纪槟并没有谁追上来,似乎觉得,今天我没有大发雷霆就是一个很好的告别了,大概郑琳佯也这么觉得,所以在我刚刚坐电梯到了医院楼下,还没有出大门的时候便接到了向阳的电话:
郑琳佯的心脏停了,就在我离开没多久,机器上显示出一条直线。
但她是笑着的,十分安详,向阳跟我说,她看来是没遭什么罪,是好事,可是转头就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了,电话那头变得沉默。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我顿了顿说。
我望着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送行的灰色压抑着世间的生灵,断云一片接着一片,分裂了天边的颜色,一浓一淡,一浅一深。
我不知道郑琳佯死后我该怎么处理她的后事,要做什么流程,也或者直接一点,我需要依靠,需要一个很爱的人来陪我,我把电话打给了高辛辞,接通的一瞬间就有股酸楚的意思涌了上来。
“喂,辛辞,我妈妈她……”
高辛辞的声音却是我从未听过的沙哑低落,他很难得的打断了我的话:“时时,我爸爸的尸体刚刚被人从临江河打捞上来,我最近要去处理他的后事,可能不能陪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呜咽,我顿住,最终仰着头没让眼泪落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那你空了再打给我吧……拜拜。”
“拜拜。”
我挂了电话,转头一个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