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老傅将我叫到祠堂说清一切。
暗夜里只有星星烛火随着清风摇晃,我有些冷了,紧紧的抱住自己,老傅又回过头去看老爷子的牌位了,他每次来到这里,都是这样麻木而冷静的。
“老爷子是真想烧死他们的,他知道,只要我大权在握,不会放过他,他出这个题目是试探我,如若不成,也是给他自己的儿子求最痛快的死法,与其在我手上生不如死,不如他亲手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的孩子送走。”老傅幽幽道。
“那归雁庭风景画后的暗道呢?”我问。
老傅又是冷笑笑:“你知道了,呵,那是我自己找人做的,是在那场大火以后的事了。”
“为什么?”
“原因今天不就找上门来了么。”
老傅看向我,烛光微弱,我看不大清他的模样,可按照他现在的语气,我猜测他大概是笑着的。
“威廉。”我平静道,“你今天早上是去见他了。”
“是啊,编了几句瞎话,其实说实话,我心里对他是有愧疚的,可我没办法,按捺住老爷子、让我掌控整个傅家,最好的方式就是救了老爷子爱的人,再杀死对他来说碍眼的人,事实证明我成功了,自那不久,我就坐上了掌家的位子。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原因,棋棋这个孩子跟我太像了,时时,你知道爸最怕什么吗?最怕,将来十几年都要对着一个镜子活着。”老傅沉声道。
“所以你把他丢在了大火中。”
“不,我还是没忍心,怎么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给了他半条湿棉被,他也聪明,躲在角落里挡住了自己,还真活了下来,老爷子气不过他放一把火谁都没烧死,便把他扔出了门外,我又偷偷把他送到医院去,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他能不能活,都是他的命,我并不欠他的。”
“他如今又回来了,他恨你,对吗?”
“是啊,恨我救鸣堂和鸣延都不救他,都是我的弟弟,我都想救,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只能顺天而为。如今他回来了,他怪我,我不在乎,对付高家,出去发疯,我可以视若无睹,但别人我可以不管,他要是敢在你订婚期间闹事,我不怕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老傅说罢,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沉寂了好久没人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老傅,则是继续盯着堂上奶奶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是无父无母一般长大的?我想,老爷子这样的人是不配做父亲的,至少是不配做老傅的父亲,家中其他人见风使舵,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人是真正想做老爷子的亲戚的,那这家里就只剩下奶奶还是他的亲人,可怜奶奶也被逼迫致死,偌大的宅院,还有谁会爱他呢?
“时时,我是第一次做人父亲,我也不知道是要怎样你才会开心,在你出生时送你离开,是无奈之举,而后接你回来,你也已经不认我了,十三年的隔阂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弥补,我只能尽我所能、把自认为最好的都给你,护你平安周全,但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又错了,你不是个提线木偶,不能一辈子只按照我的意愿活着,事到如今爸承认错误,要你自己再选一次,你想怎样的活着?”老傅回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脱口而出:“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老傅有些惊讶。
我深吸一口气,呼出之后,心里一些不该有的“妄念”也随着这口气远去,我正色道:“我曾经想过,为什么我会生做傅家女儿,对我来说这不公平,我没有享受过傅家为我带来的荣光,凭什么要为了延续它牺牲我自己的一切,可是到了今天,听到你的话,我想明白了。”
说着,我上前去多点燃了几盏烛火,虽微弱,抱团起来也能将阴森森的祠堂照亮。
“其实从我踏入傅家门起,命就已经定了,傅家带给我的是与生俱来的荣耀,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家族威严支撑,我这样到处捅娄子的人早就死了,最不济讲,歇斯底里、怨天尤人,那都是无用的,日子总要过下去,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我不受这样的苦,真生在林家,生、老、病、死,我会经历得更快,人有所获,总也要有所失。”
我取了一炷香跪下去,朝着堂中所有祖先的牌位再拜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