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的深处地带，有个相对空旷的地方。

空地中间，品字形矗立着三个高大的水泥冷却塔，四周凌乱散布着许多坟头。这里是万能帮埋葬死人的地方，帮众们都叫它埋骨地。

万能帮对叛徒的惩戒是最严厉的，叛徒一旦被捉住，处死之前要受尽百般折磨。因此这些年来不断有新人入帮，却很少有人离开。因为帮规的第一条就是“一朝入了阳光万能，一辈子都要为组织发光发热”。

人早晚有一死，万能帮众十有八九都会被埋在这里。所以那些经常出生入死或是上了点儿年纪的，都会在这里，早早为自己寻觅个“风水宝地”。如果没有交代后事，在帮里又没有亲朋好友的，死了就会被随意丢进水泥塔中，与成百上千的腐尸枯骨作伴。

小吉子带着邵昌来到三座冷凝塔的中间，说道：“帮里人管这水泥塔叫‘万人冢’，大家都说被扔到这里面的，不是死得卑微就是死得凄惨，心中难免怨气重些，容易变成恶鬼。所以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坟墓离塔太近，可是老大偏偏选了这三座塔中间的地方。”

小吉子指着身边的高塔道：“记得那天老大站在这里，就是指着这座塔对我说，‘这里面的人有些我记得，有些不记得，更多的是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生前要么为万能帮操劳一生，要么为万能帮出生入死。帮规说人人平等，人人都要像阳光般无私奉献，不比地位高下，只看奉献多少。只是这些人，生前没名没份也就算了，明明是尽了力的，死了为什么还要被如此作践呢？我哪天死了，小吉子，你就给我埋在这儿！那样每天他们都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更多的兄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不是更快活？！”

邵昌看向脚下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孟泰森埋骨地”。

“孟老大真的是万能帮的人吗？”邵昌问道。

“什么意思？”小吉子不明所以。

“感觉他和其他帮众不一样，别的人不是麻木，就是无耻。孟老大……活得真实。”邵昌意味深长道。

“真实？”小吉子表情凝重，缓缓说道：“我不太明白你要说什么，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师父、是我老大。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不论他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去干。他爱喝酒，我就省下吃的给他换酒；他好吃懒做，我就把活都干了。做这些我心甘情愿，我欠老大一条命，这辈子都还不上。”

邵昌知道小吉子直到此刻，仍旧对万能帮心存幻想，必须想办法开导他一下。

“能说说你和孟老大的故事吗？虽然现在事情很急，我还是想听听。就当再给我找个救人的理由。”

小吉子悠悠说道：“我爹娘三年前就死了，帮里哪个班组都看不上我，可是除了万能帮我又无处可去。帮里像我这样的孤儿还有不少，我们每天像乞丐一样，在各班组的住处乞讨。”

“那时候帮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帮众们自己都吃不饱，哪还有人愿意把吃的施舍给我们这些小叫花子。有的孩子实在忍不住，就违反帮规去偷，结果被逮住后，当着我们的面被活活打死了，尸体就被扔在这座水泥塔里。”

小吉子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道：“我对这里很熟，好长一段时间，我就是靠着，偶尔有上坟留下的供品勉强活下来的。后来像我这样的孤儿越来越少，都被饿死了，他们的尸体也在那座水泥塔里。终于，有一天，我听说帮里在募集敢死队员，我就报了名。”

“报名敢死队？你疯啦！知道那是什么差事吗？”邵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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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吉子苦涩一笑：“我知道，送命的差事。但是入选的队员在执行任务前，每顿饭都会发一个大白馒头！当时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天没吃过东西了，与其饿死，还不如当个饱死鬼。万一阎王爷开眼没收我的命，那不就是赚了吗？”

邵昌沉默无言，听小吉子继续说道：“任务来得真快，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给我们五个敢死队员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每人的怀里都藏了个铁南瓜，要我们去城市广场那边等候。看到有军队过来，就把铁南瓜上面的线揪下来，然后要大声喊背好的话冲过去。”

“叫你们喊什么？”邵昌问道。

小吉子想了想道：“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我记得让我喊的是‘滚回南部去，这里有烈焰军团守候。’反正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照喊就是了。”

“这是让你们几个去当炮灰，然后嫁祸给烈焰军团。你们几个小屁孩即使有手雷也炸不死多少士兵，很快就会被捉住吧？”邵昌叹了口气道。

小吉子沉默半晌道：“不会被捉到的，铁南瓜都缝在衣服里，根本扔不出去，只能和士兵一起被炸死。他们几个有的根本没来得及跑到队伍跟前，就被炸成了碎肉。有的吓得瘫软在地上，还连累了几个无辜百姓；还有的被吓傻了，竟然往夹道欢迎的人堆里跑去……

邵昌闻言怒道：“原来是人肉炸弹，这帮孙子！那、那你呢？没有拉线是不是？”

小吉子摇了摇头道：“我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线是断的。当时广场上已经乱作一团，我扯着嗓子喊完那句话，可是爆炸声、枪声、哭喊声到处都是，根本没人注意到我在喊什么。铁南瓜没拉响，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出来，情急之下我就想朝军队直接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