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应该是申时左右(下午五点)。
于是基哥看向苗晋卿询问道:“苗爱卿,朕想知道,上次太子不顾礼法登基称帝,是谁拥戴他上位的。颜真卿、方有德等人就不必提了,说说别人。”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苗晋卿,语气已经非常严厉。
完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让本来还想打太极装糊涂的苗晋卿,不由得打了个突。
“苗相公,圣人对这件事很关心,希望你能好好回答啊。”
高力士给苗晋卿加上了“相公”的头衔,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红果果的明示了!
说对了有赏,说错了或者不说直接打死。
“微臣,微臣知道一些。圣人稍候,微臣现在便将那些人的名字写下来。”
苗晋卿尽量保证自己不露出胆怯的神色,语气平静回答道。
“苗爱卿忠公体国,乃是百官表率。”
基哥淡淡的回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就事论事呢,还是嘲讽苗晋卿“会做人”。
不一会,苗晋卿就写完了,一口气写下了几十个官员的名字,然后将这张纸递给高力士。
高力士将纸递给基哥,后者看完后冷笑道:“苗爱卿可真有意思,你说这几十个人拥戴太子登基,太子就能登基称帝。大唐的神器如此易手,是不是太容易了点?”
不用纠结基哥说了啥,只听这语气,就已经森然无比,到了怒气迸发的边缘了。
苗晋卿连忙解释道:“圣人,这些人都是与前太子关系密切的官员,至于他们身后有那些人支持,这个微臣也不敢确定,只是道听途说。”
他没说假话,但也不敢说真话。
关中权贵们的触角很多,都是有白手套在朝中干公差,有黑手套在民间干私活的。
很多官员,特别是小官,背后都跟这些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长安很多商贾,他们赚来的钱,绝大部分都不是自己所得,而是要交给关中权贵以求庇护。
甚至偷鸡摸狗的飞贼,打家劫舍的盗匪,都需要打点这些权贵,要不然连销赃都没办法进行下去。
还真当有几个官员拥护李琩,就能扶持李琩上位成功这种事情啊?
那怎么可能呢,大家又不是三岁孩子!
基哥显然也不会这样认为!
“朕不需要那么细致的名录,只要苗爱卿把你觉得有嫌疑的人,或者家族,写下来便可以了。”
基哥忍不住冷笑了两声,提点了苗晋卿一下。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谁家支持李琩,谁家自保,谁家给基哥通风报信,这些事情都瞒不过有心人的。
苗晋卿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敢说”。
但是基哥可不会在乎他敢不敢说,胆子大了得说,胆子小了,更要说!
“那微臣就凭记忆写一写,若是不准确,圣人莫怪。”
苗晋卿一边说,一边没有骨气,在纸上写下了许多人的名字。现在他也顾不得后果了,将来被人秋后算账是将来的事情,如果不写,现在就得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此刻书房内的气氛,十分凝重,只有毛笔在纸上摩擦的微弱声响。
高力士看了看基哥,又看了看苗晋卿,垂下眼睑,似有话语,却什么也没说。
李光弼与高仙芝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随即挪开目光,等待着基哥的命令。
他们隐约猜到,等着快一年的大餐,似乎要上桌了。
屋内五个人的想法各不相同,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一会,苗晋卿在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一张不够,甚至写到第二张的一大半,这才堪堪写完。
基哥压根看都不看,直接对李光弼与高仙芝二人说道:“你们一人拿一张,找个长安本地人带路,依照名单上的人按图索骥,抄家!”
“遵旨!”
李光弼与高仙芝二人走上前来,看着苗晋卿面前的两张纸,感觉那不是纸,而是两堆金山!
终于等到今天了!
刚想去抢写满了名字的那张纸的时候,高仙芝忽然想起当年被方重勇敲打的事情,他连忙对李光弼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李将军麾下指挥的兵马更多,理应多担待一些。这张纸上名字多,李将军拿这张。”
李光弼有些意外的看了高仙芝一眼,随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随手便将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折起来揣入胸口贴身放好。
此刻他甚至感觉那张纸在发烫,胸口热得不行!
“二位将军且去抄家吧,得来的财帛,就当是朕赏赐三军将士奋勇杀敌了。”
基哥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李光弼与高仙芝行礼告退后,苗晋卿也行礼告退,却是被基哥叫住了。
“苗爱卿,先别走,朕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基哥指着刚才苗晋卿坐着的软垫,示意他坐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