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岭以西的西域商人,为什么现在都不来了呢?”
方重勇疑惑问道,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已经压了很长时间了。
表面上看,西域大胡商搞这种“贸易封锁”,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占据上风。但从实际需求,以及历史经验看,贸易封锁是打的七伤拳,伤人伤己,没法长时间维持。
丝绸之路的贸易需求量太大,光靠法令与规则来抵挡,那是挡不住的。
所以目前的情况,除了“庞氏骗局”破产外,一定还有更深层次原因。
“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只能等方节帅入主凉州后再想办法打听。”
安重璋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本节帅过段时间,也会把家人也搬迁到武威城常住,彻底处理这件事。长期留在凉州。
相信你们应该没有异议,可以相信本节帅的诚意了吧?”
方重勇皮笑肉不笑问道。
听到这话,安重璋大喜,连忙点头拜谢行礼。
“伱先回去将本节帅的意思告知他人,就说过几日,某便会带兵前往凉州的。
反正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两天,对吧?”
方重勇慢悠悠的说道。
“节帅,某父下了死命令,让末将务必跟着方节帅一同返回凉州。
节帅要是不去凉州,某也不必回去了。”
安重璋面有难色,冒着得罪方重勇的危险,硬着头皮说道。
“也罢,我在兰州城内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你便暂且在此居住吧。”
方重勇轻叹一声,知道眼前这块牛皮糖是甩不掉了。安重璋年近四旬还出来低三下四的求人,实在是因为河西商路的情况已经很不乐观了。
要不然,他也不想来兰州看别人的脸色。
“那……末将便不打扰方节帅了。”
安重璋拘谨的行了一礼,随即小心翼翼的退出书房,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等他走后,方重勇这才长出一口气,无声叹息。
他铺开大纸,打算给基哥写一封奏折,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写才好。就像他前世很多癌症无法根治一样,现在大唐的根本性问题,他也无法解决。
无论什么时候,发展产生的问题,都只能靠发展来解决!
大唐的系统性矛盾,同样也只能用不断向前发展来解决。
任何歪招,所能达到的极限,无非是延后炸弹爆炸的时间而已,为后续可能的改革争取时间。这个客观规律,哪怕方重勇前世那个科技发达的年代,也同样适用。
无论人们怎么玩,或者玩出多少花样来。财帛和粮食都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怎么看都是击鼓传花的游戏,落到谁头上谁倒霉罢了。
方重勇之前想的办法,实际上等于是“以空间换时间”,操作的手法很复杂,但原理却又异常简单。
大唐中央财政的问题,就是他前世说破耳朵的“流通性不足”,俗称政府没钱了。
其实大唐社会层面的财帛,总量还是很多的,然而分配却异常不均匀。特别是很多权贵和地方豪强,可以说各个都是脑满肠肥,腰缠万贯的。
但这些财帛,都权贵们死死按住,并没有参与社会流通。朝廷,或者说当权者们,也需要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把权贵们手里的钱都收集起来,再由中央财政调配,便可以借此延缓社会危机的爆发。
说白了,这一套便是天道中的补不足而损有余,国家出面开杀猪盘,把权贵们巧取豪夺弄来的钱,以政府财政的形式用之于国家建设。
或者修运河修路,或者充作军费。
按方重勇的设想:通过人为手段推高奢侈品的价格,让长安权贵们跟风,便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这个时候就应该由国家出面作为后台将这些奢侈品放出去,将权贵们手里的绢帛和铜钱换,成价格虚高的奢侈品,从而缓解中央财政的钱荒。
然而基哥并没有利于这个窗口期补齐财政缺口,而是把套来的钱,用来修华清宫,用来赏赐亲信,用来维持皇室整体的庞大开支。
比如说那六万宫女和数量庞大的宦官群体的日常开支。
就好像这个钱是凭空变出来,完全不需要代价一样。
况且方重勇这一招的副作用之一,便是会让权贵们以“入股”的方式加入商路奢侈品的走私,他们是买家的同时还是股东。这些人一边参与,一边鼓吹风潮,颇有些“为虎作伥”的意思。
只是时间一长,这些人从走私渠道里拿到的钱,多半都会来自于自己人,也就是所谓的“自己吃自己”。所以他们必须不断拉新人入伙才行,要不然击鼓传花的游戏也玩不下去了。
入伙的群体,范围从西域商人到基哥,非常宽泛。
本来这个流程需要很多年才能完成的,然而基哥的贪婪与乱作为,长安权贵们的贪婪无度,却在无形中加速了这个流程。疯狂过后,权贵们手里,就只剩下一大堆价格奇高无比,有价无市又无人问津,还没什么卵用的西域昂贵奢侈品!
西域来的东西又如何,不能吃不能穿的顶个球用?几千贯乃至上万贯的埃及黄金面具,谁又会买来给自己戴?
到了这一步,价格双轨制不可避免,奢侈品割肉降价和二手市场的繁荣同样不可避免,所以价格垄断的崩溃,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后世,类似价格虚高的物品,可以是兰花和郁金香,可以是茶叶,可以是珠宝,甚至可以是看不见摸不着,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比特币!
庞氏骗局,击鼓传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