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嘴里的饭,轻道:“对面有几个人?”

“……啊?”苏楠小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过紧接着道:“五个!”

苏泽继续和声问:“他们伤势怎么样?”

“被揍的很惨!但没什么大问题,我收着手呢——”苏楠迅速答。

苏泽托长尾音嗯了声。

姐弟俩好像犯错的小动物,怯怯看向老爸。

接着,苏泽突然偏头,带着点笑意和声发问:“硝子,你怎么想?”

硝子淡淡道:“不愧是我女儿。”

苏泽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苏楠和小阳子摸不准情况了,两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三分懵懵三分慌慌和四分傻傻。

苏泽笑着开口:“是了……不愧是我家丫头。”

大概是偏黄灯光的缘故,苏泽的五官显得愈加温和。

时间在他身上似乎格外宽宏,岁月的痕迹毫不明显。

苏楠闻言,微微张大眼睛。

老妈不留痕迹的骄傲、老爸的一点得意、小阳子的不明所以……

外带她自己的意外。

苏楠把这一刻镌在记忆最深处。

……

————

很多年后,继咒术委员会与政府交接以来,已然改制数十次。

即使东洋政府多轮政党交替,对委员会态度也不尽相同。

但得益于第一任主席苏泽的远谋,委员会得以斡旋于世俗权力与规制之间,并找到那处摇摇欲坠的平衡点。

苏楠,身为苏泽之女、第二位炼炁士,在符箓一途造诣更甚其父。

其一生,见证了术师的崛起、委员会的辉煌、诅咒的末路——

以及一切之后的崩坏。

即使后来委员会内部权力分裂纷争,也未尝有人对她出手。

她同样尽力于维整委员会平稳、试图保住父亲的心血。

但天倾般的洪流不是一人能挡住的。

苏楠和父亲一样,习惯于在记事簿里用炎文收录关键概要。

其中,有这么一段怎么看都算不得重要的闲语——

「时值二月廿六,当谒清陵,夜梦家父家母,如平生欢。」

「既寤,悲不能寐。」

外人很难想象,她究竟是以什么心情写下这段话。

哪怕是其唯一的弟子,在后来收整恩师旧物时,也难以完全明晓。

再之后,弟子于某次酒醉后,含糊不清提起恩师终前的往事。

“老师那晚睡得……很糟,她那样的人,竟然也会这样流泪……”

醉酒也没遮住她的悲恸,她断续着道:“我在偏房,隐约听到了苏老师的呓语……”

“「爸、妈,小阳子,我要跟你们回家了——」”

苏楠在记事簿写下那段话时,是二月廿六,正是大炎的「清明」。

次年三月,这位和父亲一样传奇的符箓大家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