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石文义带着两个番子易服出了府城,在南关码头坐船直奔藁城县城。途经廉台渡的时候,被这里繁忙的码头景象吓了一跳“这咋瞅着比府城那边的码头还热闹?”
“没法子。”船东一边拿出从庆字号买的烟叶填入烟锅,一边道“人家有本事,把方圆几百里的买卖人都吸引过来了。俺听人讲,前一阵还有一批南方的豪商一口气带来了几十船的货,买了几十间铺面呢。”
“这么老多。”石文义放眼望去,确实感觉有些眼晕。只见码头附近,云帆遮天蔽日,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艘船。好奇的指着渐渐被抛在船儿的岔口问“那是哪?”
“回水堤。”船东瞅了眼“一直进去就是廉台堡。”
“俺咋瞅着两边都是房子,这能泄洪?”石文义有些不确定的追问。
“咋不能?”船东得意道“四月的时候发洪水,往年,就是藁城县城都要遭殃。今年却不一样,上游来的洪水,这条回水堤就拦住了大半,剩下的虽然也淹了半人高,可是比往年好太多了,还是俺们县同善会仁义。”
“同善会?”石文义好奇追问“这是啥会,这么大本事?”
“就是修桥补路得。”船东见识有限,笨嘴拙舌“俺们县里有头有脸的老爷都在里边。对了,俺们县的神童,郑解元也在里边。原本这个会首该是人家的。”讲到这不讲了。
“讲啊。”石文义无语,就要掏银子。
“不不。”船东摆摆手“俺不是这意思,就是觉得不好。俺讲出来,做人就实在不地道。客官若想晓得,可以下船后问问旁人,这在俺们藁城都晓得。”
面对神秘兮兮的船东,石文义无可奈何。只好下船之后,就近来到了饭肆,借着吃饭打听详情。
“就差一个人,关键俺们解元要脸,没有选自个。若不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城外渡口饭肆里同样三教九流,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确实是尚未可知。”可立刻有人开口“不过俺听人讲,江会首当时也是听错了。你们想啊,他一个南人,听不懂官话,这有啥稀奇的。”
“住口。”立刻有人反驳“俺们官话和南京官话一模一样,谁听不懂?自个选就选了。做得好,俺们自然夸,可也没必要文过饰非。”
“啥啥非啊,俺就晓得人家江会首可是给足了解元公面子,那回水堤都修到廉台堡门口了……”
“住口……”
石文义无语,却大概晓得了内情,这同善会竟然是不收任何好处,专门做善事的行会。看来藁城真是民风淳朴,谁对他们好,都记在心里。哪怕对方是外乡人,心中不由对藁城人心生好感。
之后一上午的走访,也验证了他之前听到的。哪怕乡土观念再厚重的人提到江监生也最多是抱怨一句“江监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排场太过奢靡。”
二档头会不会错了?
却不曾留意到,他从城外码头的饭肆出来后,已经有人跟着了。
“甄东主,这是又去哪发财了?”石文义结束了多半日的走访,返回城外渡口刚刚上船,就瞅见船东对着他吆喝。不用回头也晓得是和身后的乘客打招呼。
“不敢不敢。”甄二郎拱手道“俺来请李婆婆定个日子。”
李婆婆是整个藁城最有名的接生婆,经她手生出来的孩子全都活蹦乱跳的。因此县里但凡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会提前预订,甄二郎如今有了底气,自然也要提前准备。
“那可恭喜了。”船东讲了句吉祥话“李婆婆的手,摸出来的可都是男丁。”
“同喜同喜。”甄二郎矜持的回礼,坐到了空位,甄娘子为他选的跟班兼护卫柱子也坐了下来。
“听口音,这位朝奉是京师人?”对面的精壮汉子似乎闲来无事,搭讪。
“哪里。”甄二郎笑道“俺是河南人,之前跟着长辈走南闯北,口音早就串了。”
“哦?河南的?”对面刚刚还一口京腔的汉子立刻用河南口音“老乡哪处哩?”
“安阳。”甄二郎不动声色用河南方言道“你呢也是河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