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欲言又止,思索良久,终是开口道:“玉儿,我……哪有家里的老祖宗去外孙女家住的?你两个舅舅恐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至于宝玉,他和你外祖父一般的模样,外祖母自小便宠着他,护着他,已然成了骨子里的习惯,怎么可能不管他?”
黛玉听着,本来激荡的心一寸寸凉下来,终至冰冷。
贾母又道:“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还能撑多久。贾府日后若遇风雨,还需你与你父亲能多多关照。
宝玉他尚年幼无知,若有差池,也请你们念在旧情,莫要袖手旁观。”
黛玉听了,垂下眼睑,往昔的期待与眷恋在这一刻渐渐消散,她心里恢复了平静,站起身,行了一礼,道:“外祖母言重了,贾府家大业大,黛玉人微言轻,能力有限,恐难担此重任。
今日前来,原是黛玉唐突了,望外祖母保重身体,黛玉便不多叨扰了。”
说罢,黛玉再次深深行了一礼,那姿态里已全然没了曾经的亲昵与依赖。
贾母看着黛玉这般模样,心中如被重锤敲击,她张了张嘴,想要挽留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深知自己伤了黛玉的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黛玉的身影渐渐远去。
黛玉转身,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
她到底在奢望些什么?
终其一生,她都得不到一个女性长辈全心全意的爱了。
她林黛玉,自幼失恃,于这深宅大院之中,只盼得长辈垂怜,竟如星子在天,遥不可及,所期之暖,总为虚妄。
鸳鸯见黛玉走出去,和孙悟空越走越远,急得几欲跺脚,叹道:“老太太,您可是伤了林姑娘的心了,林姑娘已经一退再退了,您连小住几日都不应她。”
贾母闭上双眸,长叹了一口气,方道:“我在这贾府多年,诸多规矩束缚,我若去往玉儿处小住,于礼不合,阖府上下不知要起多少闲言碎语,此其一也。
这贾府一大家子,人丁众多,我若离了,日常诸事皆要乱套,儿媳们恐难周全,我不能为一己之私而乱了大局,此其二也。
况且宝玉如今正生着病,我更是离不得。
我亦知玉儿真心,可我实难答应,只盼她日后能懂我苦衷。”
鸳鸯听了,默默垂首,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