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小姐沉默。
“陈姑娘?”
火云儿追问。
“啊?”
“哦。”
她恍然,而后再度沉默,片刻后才苦笑一声,道:“这位姑娘,在下陈家陈轻柔,乃是陈家家主之女。”
“至于与揽月宗有何关系,其实···”
“我也不知。”
火云儿:“(⊙o⊙)???”
“你也不知?”
闹呢!
你不知道谁知道?
何况,我明明用神识‘看’到你站出来说自己就是与揽月宗有关之人好吧?
“我真不知。”
陈轻柔苦笑连连,原本漂亮的脸蛋之上此刻却满是惆怅:“当时情况紧急,我三叔还在那魔头手上,若是无人站出来,三叔必死。”
“我没想那么多,便主动承认了。”
“本以为,就算我落入他手,但至少三叔能平安无事。”
“却没想到,那魔头全然不讲信用,三叔他还是···”
“甚至,若非是伱们及时赶到并拼死相护,我,乃至整个陈家都会在其手中覆灭,鸡犬不留、尸骨无存。”
“多谢了。”
“但,我真不知我们陈家与揽月宗有什么关系。”
她万般无奈:“且据我所知,我们陈家,应当与揽月宗没有哪怕半点牵连才对,毕竟我们相隔极为遥远,且我们陈家太过弱小,一直都是谨小慎微、不敢树敌、更不敢随意站队。”
“哪怕是购买各种资源,也是去仙城之中,找正规商铺。”
“哪怕商铺价格更贵···”
“之所以如此,就是怕招惹是非。”
“却未曾想到,哪怕如此小心谨慎,却也依旧···唉。”
这话一出。
反倒是给火云儿整不好意思了。
她一直在关注,也在用自己的家传秘法。
陈轻柔不过第三境修士而已,不可能在火云儿面前撒谎而不被发现。
但也正因如此,才让她感到不好意思。
所以···
其实陈家与揽月宗没关系,但却不知为何,遭了无妄之灾?
“不,不对!”
火云儿突然反应过来:“或许你的确与揽月宗没有任何关系,但你们陈家其他人呢?你可能替他们保证?”
“这···”
陈轻柔迟疑:“我们陈家相亲相爱,互相护持,将家人看的重于一切!按理说,在那种情况之下,若是真有人与揽月宗有关,必然会自己站出来才是。”
火云儿:“···”
她很想说两个字,天真。
但考虑到她初逢大变,便委婉了些:“那为何最终站出来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
陈轻柔一愣。
随即面色微微变化,双手捏住自己衣角,指关节发白。
“那,那或许是因为···”
“不用急着下定论。”火云儿打断她,道:“如今,你们陈家之人,应当也已逃到安全地方了才是。”
“你大可联系他们,询问具体情况,看是否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
“毕竟,陈家已是无家可归,此事我们总要弄清楚才是。”
“若是真与我们揽月宗有关,我们自当负起这个责任来。”
“否则,我们也要弄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好。”陈轻柔点头。
随即取出传音玉符,深吸一口气,开始联系自己父母。
看着她颇为期待、乐观的模样,火云儿却是欲言又止。
陈家相亲相爱,互相护持,将家人看的重于一切?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听起来的确是不错,家人高于一切,多美好的愿景,但,真的如此么?
若真是如此,为何当时没有人站出来,反而是你这个大小姐出来背锅?
若真是如此,为何我们出现阻敌之时,你陈家之人连个屁都没放一个,尽皆第一时间溜走了?
就连你父母,都未曾有半点停留?
甚至,连一句让你小心的话都没有?
如此种种,无论如何,也很难让我相信你们陈家“家人高于一切”的言论与理念啊。
“不过,你也应该有所察觉吧?”
她盯着陈轻柔,心中喃呢。
后者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就这般当着火云儿的面联系自己父母、族人。
“爹。”
“你们可还好?”
她带着急迫询问。
“轻柔?你活下来了?”陈轻柔之父错愕的声音响起,随即惊喜道:“太好了,我们都以为···”
随即,他话锋一转:“轻柔,丫头,你也莫要怪我们。”
“毕竟家族、族人重于一切。而我们陈家太过弱小了,在那等情况之下,我们全然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而为父是家主,要为整个家族负责,因此,只能率领他们先行撤退···”
“爹,我明白。”
“我都明白。”
她叹道:“其实,自我站出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还有变故。”
“可惜三叔他···”
“老三他,唉。”
“时也,命也,丫头,这不怪你。”
陈轻柔:“···”
“?”
什么叫这不怪我?
她面色微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连命都不要了,想救三叔,结果听这意思,是有人怪自己?怪自己没能救下三叔吗?
可是这···
“父亲、母亲,你们如今在哪里?我来寻你们。”
“此事不急,我们目前都身受重伤,需要修养,就算你过来也是无用,还是暂且不要汇合为好。”
陈轻柔脸色猛的一白。
但她仍然不敢置信,沉默片刻后,追问道:“父亲,族内可有人站出来,承认自己与揽月宗有关?”
其父诧异:“与揽月宗有关之人不是你么?”
“为父也想问你,与揽月宗之间究竟是何干系,为何会引来这等灭族之祸。”
陈轻柔的脸色一变再变,此刻,已然惨白如纸,甚至是惨白。
她强忍各种情绪,道:“父亲。”
“如果我说,我并不知道揽月宗,只是不想三叔遭难,才主动站出来承认,你信吗?”
其父明显愣住。
片刻后才道:“信,为父自然是信的。”
“只是,这未免太巧了些,你站出来之后,揽月宗便立刻来人相助···”
“哈哈。”
陈轻柔惨笑一声。
这叫相信?
“那父亲你们如今在何处,我过来寻你们。”
她再度询问。
然而,其父却仍然推脱,不愿告诉其位置。
从他的话里话外,陈轻柔只感受到一个词——避如蛇蝎!
而此刻,自己,就是那个蛇蝎。
“所以,所谓的家人高于一切,都是假话,对吗?”
“丫头。”
其父叹道:“你也莫要怪父亲。”
“既然你也知道家人高于一切,那么,自然要为家人着想。”
“我们整个陈家与你一人,孰轻孰重,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若是你真为了家人着想,若是你真如你所言,你是为救家人而承认这一切,那么,你何不继续背负下去?”
“毕竟,事关咱们整个陈家的生死存亡与未来啊。”
“算为父拜托你了。”
“委屈你一下,行吗?”
陈轻柔浑身一颤。
分明是坐在蒲团之上,却几乎要瘫软下去。
从小到大、长久以来的信念、坚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好似整个世界都碎裂了。
然而,传音玉符之中,仍然不断传出父亲的声音。
“我也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为了整个陈家···”
“唉。”
“就当我没有过你这个女儿,也当你没有我这个父亲。”
“委屈你了,丫头。”
“之后,咱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给陈家留一条生路吧。”
陈轻柔瞬间呆滞。
好似整个世界都失去色彩。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也隐约猜到自己会被人误会、被人怪罪,但却没想到,自己的族人,自己的父亲,竟会如此对待自己。
避如蛇蝎也就罢了。
甚至···
连‘联系’,都不愿意?
唯恐避之不及啊!
“我···”
她泪流满面、喃喃着,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倒是对面的火云儿冷笑一声,抢过传音玉符,冷声道:“好一个家主、好一个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了。”
“甚至明知道自己女儿为了家族而背锅,也依旧视而不见,还让她继续背锅。”
“甚至,还装什么清高,让她自我牺牲、奉献。”
“就连‘联系’,都不让。”
“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但我就不明白了。”
“为何,委屈的人不能是你?”
“为何当初站出来的人不能是你?”
“为何受委屈的人,就一定要是她?”
“她怎么就那么委屈啊?”
“啊?”
“不联系了?正好,你这种父亲,不配!”
砰!
不等对方回应,火云儿捏碎传音玉符,冷声道:“这种家族、这种父母,不要也罢!”
“入揽月宗吧,若是师尊不愿意,我便将你送去火德宗。”
“我无法给你别的什么承诺,但至少,你去揽月宗或是火德宗,能护你周全。”
她很生气。
同为女子,且年龄相仿。
父亲也都是‘一家之主’或‘一宗之主’。
但,自己父亲,却绝不会如此!
她确信,若是面临相同情况,自己父亲必然会第一个站出来,而不是让自己女儿出来背锅,背锅之后,还对其避如蛇蝎。
甚至还道德绑架,让她‘牺牲’。
于火云儿而言。
自己可以牺牲。
遇到类似情况,自己也很可能做出陈轻柔一样的选择。
但···
你不能逼我、更不能用道德绑架我,让我去牺牲啊!
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父亲?
火云儿义愤填膺。
陈轻柔有些恢复了些许,但仍然格外低沉,苦笑道:“只怕会给你们添麻烦。”
“再则,抱歉。”
“家族···不,陈家那边,也无法给你答案了。”
“如你猜测那般,没人站出来承认自己与揽月宗有什么关系。”
“我听到了。”
火云儿轻轻点头:“此事不急,咱们从长计议便是。”
······
片刻后,她将了解到的消息告知林凡。
后者得悉后,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