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将军,这人究竟是谁咱都不知道。我看还是等将军他回来再计较。”身边的亲兵见主子如此冲动无脑,很是担忧会出意外,忙上来劝阻。
“对啊,你是谁。”刘定思经这一提醒顿时醒悟,眼前这人腰牌是游击将军制式,看着不是假冒,但却不知底细,不把来路问清楚如何留下书信好叫父亲知晓,自己是去办正事。
“本官是蓟镇中前所游击曹文诏,有官印为证。”言罢,曹文诏很爽快的亮出金晃晃的游击将军印,他此来有求于人,若是见到刘兴柞本人,不免一番艰难地讨价还价,以刘兴柞在东虏和大明之间来回骑墙的人品,肯定乘机将他好一通勒索,眼前这个小子只是要价十颗东虏首级,实在是极良心厚道,这样的好事哪里还有第二遭,遇上了自然牢牢把握才是。
“曹文诏,嗯,倒是听说过这名字。”刘定思沉呤一番,想到其父在皮岛临出兵前曾嘱咐,说:进了明国要小心做人,多结交手握重兵的豪杰将帅,咱们刘家在明国的根基浅,又有事虏的过往,朝廷疑我,将我视为外人,这一次勤王正是博取信任,从此在明国安身立命的好机会。
如何博取朝廷信任,这却不是刘定思能决夺的,想来也就只有结交出名的将帅这一件事可由他自己说了算,想到这里,刘定思暗暗叹气,以前在东虏那边,受豪格欺凌,朝不保夕,在皮岛又受毛文龙的辖制,好不容易投靠袁崇焕,一通豪赌下来,将东江镇的基业吃到嘴里,才得意不过几日,又要来这里仰人鼻息,看那些文绉绉的酸儒脸色,这种日子如何才是头。
“如今东虏的首级谁还稀罕呢,我爹刚升为副将,区区十颗送到兵部,既不能升官,朝廷的赏赐也不多,你要是有一千两银子,我便送你一程。”刘定思冷静下来,就私以为此前谈的条件有亏。自袁崇焕官拜督师后,与毛文龙交恶,他仗了皇帝的宠信,上书朝廷建议把发往江东的饷银从途径山东改道为途径秦皇岛,又把朝鲜通往大明的贡道从途径皮岛改道秦皇岛,那袁崇焕真是狠人,给东江的饷银克扣超过了七成。
东江本是苦寒之地,被袁崇焕一番折腾,顿时闹起了饥荒,毛文龙带着人马去朝鲜就食总算挺过前年一个冬天,毛文龙死后,刘兴柞接管皮岛,就惊愕于辖地之赤贫,兵丁皆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俨然一堆难民,去年一个冬天饿死冻死三成。这时候要是能替父亲筹到一千两银子,必然会有褒奖。
“你这叫价太无道理了,东虏首级按市价才五十两一颗,十颗就只是五百两而已,你若不肯,我就另外找船便是。”曹文诏不悦道,心里却暗暗叫苦,所谓东虏市价五十两一颗,只是朝廷给出的的价码,实则有价无市,这东西不止是值钱,更是积功升官的凭依,通常没人愿意出售,这一次去见王朴也是料其被敌军重重围困了四个来月,辎重必然匮乏,所谓奇货可居,彼此手里都有对方急需的奇货,这买卖才有望做成。
“你不肯那就拉倒,我实话告诉你,东虏有火炮布置在河两岸,上个月,我们拔营去试了一次,结果有艘战船沉没,死伤两百多人,人命虽然不值钱,船只值钱,一千两银子没多要。”刘定思翻着白眼,嗤笑道。
“好,我给一千两,不过银子不在身边,先要回一趟香河,去我军中。”曹文诏沉呤一会,咬牙道。
“哼,谅你也不敢耍我。”刘定思得意瘪嘴道。
刘定思从军中抽调了两条艨艟,这种战船只能在离海岸不远的近海航行,经不起大浪,且航速十分感人,是毛文龙当年从天启皇帝处讨要获得的积仓货,船上弥散一股铁锈腐臭,就连船锚都已锈蚀不成形状,似乎要比寻常铁锚细了几分。
曹文诏登上船只,直皱眉头,回望了刘定思一眼,那眼色像是在说,这破烂怎敢拿出来用。后者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吩咐手下:战船后面各拖带一条赤龙舟。
“行军打战哪有不冒险,曹游击你说是吧。”刘定思一脸坏笑地戏弄道。
“哼。”曹文诏冷笑一声,也不回嘴。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子好歹也算是官宦子弟,但凡养尊处优者无不惜命,非烂命一条的下九流,不至于为一千两银子就去冒九死一生的凶险,可否从东虏的炮雨矢幕之中冲过去,那只能看运气。然而即使大船被火炮击中沉没,依旧可凭两条小帆舟顺流直下退回来,性命应是无虞。
“别小看这两条船,当年派去朝鲜抗倭,参与过好几场大战,都能完好无恙,可见用了不少好木料,造工也讲究,没有草草地用铁钉打龙骨,用了很高明精巧的暗榫,今日再难造出这样结实的船了,近几年工部造的船,用的木材竟都是原木,水里才泡几年就全变了形,大浪一碰准散架,为此死了不少人。”许是回忆起父亲的叮嘱,要与大明的将帅结交善缘,刘定思居然突兀换了个和颜悦色的面孔,说了几句好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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