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风头。”
李牧休呆坐在院子里,只觉脑子嗡嗡作响,有些失神。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行走江湖潇洒半生的老友,居然会真的栽在佛门手里。
他的天地无踪术,即便是自己都无法追赶上。
他的神隐敛息诀,能让他化身草木,无论是进入闹市还是山川,都似鱼入大海,难以寻觅。
即便是那百万禁军镇守的帝宫禁地,都来去自如,悄无声息。
但如今,居然被佛门给逮住。
消息是从无量山的庶出弟子中传来,千真万确,由不得李牧休不相信。
老风头,你怎么就能栽了呢!
李牧休慢慢攥紧了拳头,眼眶湿润,心中一点一点蔓延出的极致痛苦,似乎要将他的胸腔撕裂。
他独坐了半炷香功夫,随后,他起身朝院外走去。
他先是来到宗祠,看到宗祠外棋盘前独坐的老五李清正。
正独自对弈落子的李清正,也朝李牧休看过来。
二人彼此对视,眼眸中都掠过一丝伤感,旋即将情绪收敛。
曾经他们相见时,身边大部分的时候,都有那道欢快的少年身影,如今,却再也没了。
“二哥,怎么有空过来?”李清正挤出一丝微笑。
李牧休面色低沉,道:“过来瞧瞧先祖,请先祖恕罪。”
“恕罪?”李清正凝眸。
李牧休慢慢走向宗祠,脚步沉重,走得很慢,等跨越过那道门槛时,他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下,但最终,还是踏过了门槛。
李清正没说话,只是凝眸盯着他,他似乎意识到,这位曾经年少时离经叛道,在家中不受父亲喜爱的二哥,如今,又要做出什么事情。
“不肖子孙,拜见历代先祖。”
李牧休来到金身牌位前,在蒲团上跪下,轻轻叩首。
牌位微微晃动,却没先祖现身,毕竟现身需耗费残魂力量,除非是有大事禀报。
“何事?”
一道威严声音传出,不知是哪位先祖。
先前青州城一战,不少先祖燃魂,有的消散了,有的残余英魂力量枯萎,陷入沉睡,如今只剩下少数较强的英魂,仍在清醒中。
李牧休的脸皮微微颤抖了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你要脱离李家?”
听到李牧休的话,那位先祖震惊。
旁边的李清正听到此话,也是愣住,旋即怔怔地看着李牧休。
“混账,你在说什么?!”
牌位中,另一道金色残魂身影浮现,身材魁梧,满脸怒容:
“年少时胡闹的还不够吗,才坐镇李家几年,又开始犯毛病了,你要我在列祖列宗面前抽你吗?!”
“父亲。”
李清正看到这道残魂,连忙由坐姿改为跪姿,苍老的眼眸中罕见露出几分惶恐。
即便如今年过八旬,但在父亲面前,依然如少时般战战兢兢,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李牧休听到头顶传来的含怒声音,依稀间,仿佛身边吹起寒冷的大雪,在那个大雪夜自己跪在庭院中,跪在正堂台阶外,听着里面父亲的怒斥,以及母亲的哀求,还有其他兄弟姐们为他请求。
而当时的他,内心桀骜不服,心生怨怼。
但多年后,却早已释怀,因为自己也有错。
那夜,他儿时曾嫉妒过的大哥,在父亲饭桌离席后,偷偷给自己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卤肉面。
如今多年后回味起来,仍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另外两份,是那湖边少年的烤鱼,是那年少时斩妖受伤,那位女子给他煲的汤。
再也无法忘却的味道。
想到那个雪夜,便想到那关外大哥消散的身影,李牧休的眼眶中又多了几分湿润,他将身子骨紧紧弯曲,将额头无限贴近地面,呼吸时将地面的尘埃都吸入到鼻腔中,能闻到一股浓重的尘土气味。
“父亲,这件事我不得不去做,我答应过那位老友,我不能辜负他……”
“可他是盗贼!”
金色残魂愤怒地道:“你年轻时跟那些猪朋狗友结交的还不够吗,他们利用你的关系,借我神将府的名头四处祸害,猖獗敛财,你吃的那些亏难道还不够多吗?!”
“那是孩儿年少时不懂事,没看懂人心,但这次不同,他不一样,他虽然是盗贼,但从未借我神将府的名头在外作乱,为他谋利行方便,他不一样…”
“但他是盗贼!”
金色残魂怒道:“若本性纯良,怎么会沦为盗贼?窃取他人辛苦之物,能是好人吗?”
李牧休抬起头,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但眼眸却直视着那满脸怒容,但更多却是悲伤痛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