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政白含蓄地笑了笑,看上去不安得紧,眼神飘飘忽忽不知该放到何处,束手束脚地站在玄关,贺衡恩给他拿了一双拖鞋。
蒋政白脱下运动鞋,露出崭新的白袜子,换上棉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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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政白还是老样子。贺衡恩瞧出他内心的封闭,即使明面上总是保持得体和礼仪,也不能掩盖住他血液中无法被消逝的自卑,以及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来源于认知缺失的恐惧。
他对蒋政白家庭中过往琐事的掌握微乎其微,拿程筝的家庭来举例的话,贺衡恩甚至会荒诞地觉得,蒋政白比程筝还要和“程家人”相像些——因为他这种性格的人,更像传统家庭教育下的产物,与之比较,现在的程筝稍显“离经叛道”。
贺衡恩把萦绕在心头的猜想压下,倒了杯白开水,和蒋政白一起坐好:“怎么突然想到北京来找工作了?”他把水杯递给蒋政白。
“我是……”蒋政白难以挪开放在手中杯子上的眼睛,“我是在重庆找不到好工作,也不能叫好工作,是找不到适合我的工作。”
“前几天有去重庆市区,但……没有人脉,心仪的工作也不太能够得到。”
“这样啊,是你学的专业不太容易找工作吗?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大学学的什么?”
蒋政白的双手捏紧了杯身,指甲无意识抠了一下食指指侧的皮肤。
“我……没有上大学,小时候一直在跟着家里学京剧,高中毕业就在家附近的戏班唱戏,前两年,戏班子不干了,我去了一家工厂打工。”
抓紧膝盖的双手快速收缩一下,贺衡恩强压心中的波浪,闪躲了一瞬目光,而后才尽力保持表情的平和。如今年代,“戏班子”类似的词汇,仿佛在绝大数群众心里,宛若上个世纪的标志。贺衡恩在网络当中,都很难见得这种词语流行。
他向蒋政白那侧探了下:“你是学京剧的?难怪声音听起来悦耳,是父母都会唱吗?”
蒋政白笑容腼腆轻浅:“嗯,我刚长大一点他们就带着我学,后来我十多岁的时候他们去世了,我就自己去戏班子了。”
“我了解了。”贺衡恩有些发愁地揉了揉眼眶,“你是想在北京找机会,继续唱戏,对吧?”
“是……”
“但……”贺衡恩有点难说出口,“这个问题我还是得跟你讲。”
“你也知道,现在毕竟不像以前嘛,可能你当初学的时候——就是倒退二十年来讲,那时你们的受众很广你在戏班子里待着,然后按时按点去给各个村子唱戏,这都可以说是比较稳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