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则脸上闪过忍气吞声的微表情,也摁着脾气不说什么,转向闻楝:“阿楝不错,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有出息。”
“谢谢叔叔和兰姨的照顾。”闻楝声音轻。
“要不……小茴,阿楝,你俩放学一起做做作业,有学习氛围嘛。阿楝你带带小茴,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教教她。”
闻楝当然说好。
赵星茴压根没抬头,玩着手机,语气脆脆:“他不配。”
“小茴,怎么说话的。”
赵星茴停手,脑袋一歪,冲着闻楝露出个大大笑脸:“哪里来的穷酸土包子,装什么呀?他有什么资格教我?”
微妙又敏感的自尊心迅速膨胀,迫使闻楝薄唇紧抿,表情却克制着礼貌和空白的冷淡。
赵坤则蹙眉:“星茴!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有没有点教养。谁教你的这臭脾气?”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赵星茴翻了个白眼,“你挂完客户电话不也骂骂咧咧说客户穷酸傻X土包子,我一比一跟你学的啊,自己没教养还指望女儿怎么样,鸡窝里能飞出金凤凰吗?”
“赵星茴!!”赵坤则瞬间破防,勃然怒吼,“你整天嘴里有没有句好话?天天就知道不务正业,有没有好好念过书,能不能懂点事?你给我上楼去,自己呆着好好反省!”
“哦。”赵星茴施施然上楼。
“不许玩,不许发出声音,自己用脑子认真想想,你这样做对不对。”
“吃东西总行了吧。”她不耐烦。
“饿着!!”
“那我报警,举报你虐童。”她嗓音凶脆,“你饿死我好了。”
十四岁的赵星茴施展无差别攻击魔法,伤亡遍地。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饶是赵坤则持有中年男人清心寡欲三件套——手串、枸杞降火茶、开过光的弥勒佛,也没办法控制养孩子的心梗。
褚文兰端来几盅燕窝,安抚赵坤则:“有事好好说,别冲孩子发脾气。”
又叮嘱燕姐送餐点去二楼,别让人挨饿。
“早知道她这样,我当初就该让她跟着她妈出国。”赵坤则气得肝疼,“让她妈去管她,我管不了。”
好端端的周末被一张成绩单搅坏,家里气压一整个下坠,赵坤则拎高尔夫球袋出门,眼不见为净,赵星茴在房间关禁闭,只剩褚文兰和闻楝坐在客厅喝燕窝。
褚文兰再拍拍闻楝的肩膀,柔声安慰他:“你看你赵叔叔也气得够呛,星茴就是任性了点,她说什么都别放在心上。”
“兰姨,我没事。”
闻楝并不想呆在洛江市,此前褚文兰苦口婆心劝他许多回。
“你安安心心住着,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我和你赵叔叔都很喜欢你,一直盼着你来。”
“以前我和你妈妈感情很好,她经常照顾我,如今换我照顾你也是应该。”
“再说了,转学手续都办好了,也是很好的学校,你赵叔叔托熟人都安排妥了,你只管安心念书就是。”
“你赵叔叔有个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得无法无天,我也管不了,常被她气得头疼,这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受得了她,连阿姨都被她气走好几个,学校老师也常打电话到家。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离她远一点就行了,要是有事就找我……”
“星茴脾气就这样,她那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对谁都是那个态度,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说什么都不用搭理,过几天她就消停。”
“……”
十四岁的少年,还没有掌控自己生活的能力。
闻楝只能沉默,继而抿唇:“谢谢兰姨。”
他安静时稍显冷清疏离,但此刻唇线微翘,是个很浅、还带着感激的笑容。
这个动作牵动他的脸颊,右靥泛起一个酒窝,使得少年的神色腼腆而柔和,成为极具迷惑性的柔软笑意。
“你笑起来跟你妈妈很像。”
时隔多年,褚文兰仍能想起闻楝妈妈的模样,惋惜道,“我记得你妈妈有一对酒窝,笑起来甜滋滋的,你也遗传了一个。”
闻楝抬手拂了下脸颊,他没说。
其实不是酒窝。
是当年车祸,崩碎的玻璃飞溅划破的伤口,后来疤痕淡去,留下了一个浅浅凹陷,无论是说话、微笑还是动怒时都会浮出脸颊,使他神情永远温顺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