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把脸一横,对着齐王厉声说道,大王,楚使这般急迫鼓动齐国出兵,甚至不惜舍弃自家城池。此等事出反常之举,其心必异。大王,之前五国合兵攻齐,险些让齐国灭国,若非齐军拼死一搏,齐国早已成为五国之地。这灭国之仇,大王这么快就忘了。今日五国联军已是强弩之末,这才遣使来齐国哄骗大王。若真是如五国使者所言,联军攻秦已胜券在握,五国会以自家城池相送,真乃天大笑话。大王,五国此刻应允将自家城池割让于齐国,然五国日后若反悔再次攻齐,索要城池,齐王又当如何。再者,齐国若出兵攻秦,乃背弃信义之举,齐国落得一个让天下人耻笑不说,还要落得一个众叛亲离。
齐王建也是继位不久,平日齐国国事政事都是朝臣商议而定,这出兵之事,事关国体,自己更是难有主意。齐王建见五国使者与秦使都各说各话,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客气的让六国使臣先行回驿馆歇息,齐国出兵与否明日再行回复。
齐王建吩咐散朝后,悄悄叫住了自己的舅舅国相后胜和几位朝中的重臣商议。
国相后胜适才在大殿上,一直用心在听五国使者和秦使的口舌之争,眼里也时时偷瞄这齐王建的神色。后胜说道,大王,以臣之见,如今局面,齐国不宜出兵。坐观秦国与五国之战,对齐国再好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齐国乐得渔翁之利,何乐不为。后胜说完,抬眼看了一眼齐王建。
左大夫文杰说道,大王,以臣之见,齐国应派兵攻秦,五国攻秦若是不利,于齐国而言,弊大于利。此次五国攻秦,联军有六十万之众,五国精锐尽出,秦军再是强悍,怕也是凶多吉少。我军此时出兵,秦军定是无力应付,那时秦王割地求和,国力也自会削弱,再无征灭赵魏韩之力,齐国自此再也无需担忧秦国东出之野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臣之见,近几代秦王,狼子野心天下皆知。秦军时时挥戈东向,强取五国之地,此战一旦功成,断不会罢兵休战,早晚殃及齐国。不如趁此秦军危难之际,将强秦东向之心腰斩,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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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胜听闻左大夫文杰之言,轻蔑一笑,略带调侃的说道,左大夫如此深谋远虑,着实让本相诧异。这秦国与五国交战,我国能独善其身,坐收渔翁之利,为何非要参与其中,惹祸上身,得罪秦国这一友邦。这五国攻齐之恨,后胜记忆犹新,恨不能亲自领兵将五国各个征伐一遍,方解心头之恨。何况秦使之言不无道理,此刻五国攻秦,齐国若出兵攻秦,大王便会身背不仁不义之口实,失信于天下。
齐王建听完国相后胜一番话语,虽然依旧一言不发,但却是连连点头。
左大夫文杰眼见齐王建已被后胜说动,眉头一皱,思想了片刻,说道,大王若是不愿派兵,明日也不可告知秦使,只说是六国皆有来使,齐国唯有不偏不倚,自持中立,不予直言出兵与否,对秦使只说安心回转便是。之后再单独约见五国使者,就说齐国有意与五国一道出兵攻秦,只是齐秦两国现有互不相扰之约,实在不好毁约会盟派兵攻秦。让五国使者先回国复命,假以时日,齐军自会另寻由头,择机出兵。
齐王建面露疑惑的问道,左大夫,齐国既然要对五国使者允诺出兵,又为何要按兵不动,这岂不要开罪五国。
左大夫文杰面带诡笑的说道,大王,臣以为,秦国乃齐国一大后患,万万不可助其做大。如今五国国力皆已衰弱,五国里任一一国国力,均已无力再与秦国单独抗衡,这才是五国联军全力攻秦之因。依臣之意,让五国使者回国亲传齐军有意派兵之事,可让五国联军士气大振,与秦军厮杀之时更为骁勇。而秦使回国,回传齐国并无派兵之意,秦王自然也是心宽,秦军也再无顾虑,士气也是高涨。如此一来,齐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可让两军全力相搏。秦国胜,齐国因未助五国联军一兵一卒,秦国自会心存感念,齐秦两国依旧交好。五国联军胜,齐军虽未遣派一兵一卒,却也可说齐秦两国有约,未及派兵攻秦而已。而联军胜,齐国也曾向五国使者允诺出兵,五国即便不分秦国城池给齐国,也怪罪不了齐国。
齐王建这下听懂了左大夫文杰的意思,就是只说不做,不派一兵一卒,坐山观虎斗,不去蹚浑水,两方都不得罪,连连点头说左大夫,真乃妙计。
后胜见齐王建连连点头,也已知晓齐王建此刻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话。虽说平日里左大夫文杰有些轻视他这个齐王的母舅,后胜也对这个左大夫很是嫌弃。可适才左大夫文杰这无需遣派一兵一卒,就可让秦军与五国联军战火上再火上浇油,却是妙计。后胜眼见左大夫文杰之策已受齐王建中意,再看左大夫文杰脸上得意之情,心中一股妒忌之念压制不住。
后胜明知左大夫文杰之策确有可取之处,齐王建也已流露默认之心,可自己绝不能让左大夫文杰出头的争胜之心,已然是压制不住。
后胜厉声说道,大王,万不可如此。若是被秦国与五国知晓齐国虚言诓骗,只会得不偿失。齐国虽未出兵,然秦国定会怪罪齐国纵容五国,暗助五国攻秦。五国也会怪罪齐国空言相助,与秦国私下相交,食言而肥。
齐王建一听国相后胜如此一说,一时又左右难定,不知所以。左大夫文杰一看后胜强言狡辩,愤然回道,国相献计当以齐国之利为高,岂可逞一时口舌之快。依国相之策,齐国不出兵难道就不得罪五国了,齐国若出兵就不得罪秦国了。
后胜经此一问,立时不知如何应对,站在那里气不过左大夫文杰的追问,可又实在无言以对。左大夫文杰已猜到后胜只想驳自己之见,全然不顾为齐国着想,朗声对着齐王建说道,大王,以臣之见,秦国与五国交战,若是不能二选其一,那便只能两不得罪,还请大王早做决断。
齐王建见后胜再也说不出辩驳左大夫文杰的言词,也就心知左大夫文杰之策,虽有口惠实不至之嫌,但也好过出兵赴战火。
于是看着国相后胜左大夫文杰争得面红耳赤,调和着说道,两位爱卿皆是为齐国着想,大可不必为此置气。寡人不想与秦国为敌,也不愿与五国结盟。国相所言也有可取之处,只是寡人觉着左大夫之策,于当下齐国更为有利,那就劳烦左大夫明日前去知会秦国与五国使者。
嬴政这几日每天都要看好几遍摆在大殿上的沙盘,用兵之道他依旧不明就里,可沙盘上的城池关隘还是记住了不少。嬴政知道蕞城离秦国都城只有五十余里,是离咸阳最近的一座卫城。
蕞城乃阴晋前往咸阳的必经之城,也因其险要,城墙比之其他城池要高大,守城之资也充备许多。可蕞城终归是个小城,守城之军不过五万。现在庞煖率十五万联军前来攻城,蕞城必会危在旦夕,而蕞城一旦有失,如同都城咸阳门户大开。嬴政十四岁的脑子里还理解不了兵法上说的行军布阵,可十几万敌军兵临城下的凶险,从满朝文武的脸上就能看出来。朝堂上群臣鸦雀无声,没有了往日喧闹的争辩,大家都看着大殿上的秦国大王嬴政,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大王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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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见嬴政脸色铁青,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沙盘,低声说道,大王,以臣之见,而今的当务之急,只能是从咸阳城内城外再急征五万兵士驰援蕞城。军情紧急,本相已再出征召告示,凡五十岁以下男丁,能持戈跑动者尽数应征派往蕞城守城,这蕞城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嬴政听吕不韦说完现时敌情和迎敌之策后,沉思良久,不发一言。嬴政不是不想说,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大敌当前的心情,这会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嬴政心知吕不韦说的应敌之策是当前唯一之选,可他还想听到别的建议。嬴政环顾了一圈大殿上的群臣,众人都是默不作声,闪避着嬴政的眼神。
嬴政一看众人这是默认丞相吕不韦的应对之策了,唯一担心的事,咸阳周边这才几日,已两次征召军士,如今还能否征召到五万军士。
嬴政担心归担心,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也就干脆利落的附和道,那就依丞相之言,征召咸阳城里城外能上阵的军民前往蕞城增援。嬴政说完之后,心里瞬间闪过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想法,如此一来,秦国国都咸阳,几乎是一座无兵驻防的空城了。
丞相吕不韦看着嬴政说话时,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少见的坚定,吕不韦心说,看今日大王神情,似乎像是另有什么打算。
吕不韦不知道他猜对了,此时的嬴政真有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