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飞溅,角落的木地板被吴青直接踩穿!露出了底下的楼梯通往黑洞洞的地下室。
两个老头吞了口唾沫,一时间心如死灰,吴青却目光闪动了一下,松开了两个老头的领子,
“你们先下去。”
两个老头悄悄对视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往地下室爬出。
听着衣服摩擦着木楼梯的声音,吴青好一会才下去,没走楼梯,蹦下去的。
但让他苦涩的是,他一蹦下去,一抹利刃对准他就戳了过来。
但吴青是蹦下来的,不是爬下来的,落地的速度明显超出了两个老头子的预期,吞刃离着吴青还有一寸距离。
吴青反手一抄,筋骨分明的大手死死抓在银亮色的大枪上,用力一拉,枪杆那头的两个老头全都摔在了地上。
吴青冷冷的目光打在大枪上,先是一喜,然后暗澹。
确是斗姆铮胜枪,但是解脱胜给出的,斗姆铮胜枪的传承者要求和传承仪轨,都让他不由的喉咙鼓动了一下,在两个老头的惊颤注视下,吴青冷冷的自言自语,
“两个普通人兄弟,原先是能够留学的上层家庭,但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故,意外的得到了斗姆铮胜枪,并且因为家庭缘故,对神兵稍许有些了解,就想掌握神兵,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得到神兵的认可。
于是他们就想到了是不是没有举行仪轨,虽然他们对仪轨不了解,但是通过斗姆元君的传说,他们猜测这把神兵的仪轨,也许是要杀死武人或士兵之类的,但他们两个年弱体衰,打不过真正的武人,于是就借助自己在余江积累多年的经验,把一个瘦弱的少年,推荐进了一个镖局学武。
并在那个少年离开镖局的那天早上,从背后袭击了他。砖头,石头?什么都好,总之把他敲死了……
其实想想也是,我三叔是一个剃头匠,老罗叔就算混得再差劲,那也是穿长衫,拿洋伞的,怎么会和我三叔成了好朋友。
既然你和我三叔的关系并不是真的要好,那为什么还会在少年离开镖局那天的晚上,前去看望?你不是去看望,你只是去确认一下少年有没有死。所以你看到少年没死,离去的脚步才会这么匆忙。”
吴青越说,两个老头就越发恐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在地上,不住讨饶,
“你没死啊……看在我们两个年老的份上,放过我们吧,你到底是没死啊……”
如果是吴青他前世看过的的主角,他大概会冒出一股因果报应的想法,但是他没有这种想法,他一哂,
“我也只是猜的,你们怎么就承认了?”
两人体若筛糠,脸上冷汗直流
吴青喃喃自语,“原来第一天,我他妈就被盯上了……”
怒张的井字血管从吴青的太阳穴上突出,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老梆子,
“你们既然知道筑基,那应该知道筑基之后会得到一句箴言?你们知道我的箴言是什么吗?”
男人眉毛一点点往上抬,一字一顿,
“不!得!解!脱!”
他一直在实践着箴言,一直在消弭着疯狂,所以他没有像寻常筑基那样是个整日压制自己情绪的可怜虫,但吴青一点不觉得庆幸。
不得解脱!
两个老头还在求饶,
“你不是没死嘛,你不是没死嘛。”
“不,他死了。”
亮银色的大枪在地窖里席卷起阴冷的寒风。
噗嗤——
血沫在原本包裹斗姆铮胜枪的白布上肆意涂抹……
吴青手中的斗姆铮胜枪缓缓消失。
这是获得神兵认可后的能力,就好像之前谢狰可以随手召唤大通神将斧一样,但马上,吴青又把斗姆铮胜枪召唤了出来,用地上血腥的白布裹好。
他冷笑的念叨着,“神通斗转?好!”
男人走出了这间诊所。
…………
召唤神兵不是神通;获得神兵认可后,将会得到一个神通,完成传承仪轨后,增加一个神通,之后每完成一次晋升仪轨,还会再获得神通。
…………
天柱观只是失势了,但不是没人可供指使。
张仔七这事也闹得不小,在一众南余道金钱权贵面前,掉进了大江里,消息很快就能传开,只不过他们未必能够知道其中的详细干系。
今天,席玄月得到了消息。
看过道童递过来的纸条后,席玄月把纸条捏皱。
她比旁人知道的还多些,曾阔曾经和吴青一起去过吴家村,见过张仔七,所以席玄月知道张仔七是吴青的表兄,还是感情蛮好的那种。
“所以谷震山他们昨晚已经死了吧?”席玄月问。
道童却回道,“没有,他们原定的那场酒宴都没开,吴警左直接回了他的寓所,没出来过。”
“哦?”席玄月有些惊讶,随后有些惊喜,“死了一个表兄,让他开窍了?知道现在不是对手,该忍着了?”
她指尖划过眼角的鱼尾纹,把纸条扔进了炼丹炉底座,熊熊大火很快把纸条吞食,
“吃一堑长一智,未必是坏事……”
她继而又问,
“镇守使什么时候启程去克县?”
“下午三点。”
“退下吧。”
席玄月闭起了眼睛,如同一尊凋像。
听说下午的送行礼会很隆重。
上次府院之争的会议,事关重大,管春武反而没心思搞什么大场面,但这回是施施然前往克县,更有心思在离县前,好好震慑一下接连的瘟疫、战斗、政局变化带来的人心浮躁,以免离县后再生事端。
余江县只要有点身份的军政官员,乃至民商界人士,都会到场。
本来下午席玄月也该去送行,但是并没人来请她这个已经卸任的榷运局局长,她也就不去了。
上次面见管春武时,她被隔离管春武二十步,二十步间隔中全是各种枪炮傩面的场面,让她记忆犹新。
管春武有能力制衡她,但也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主君智慧。
那日她闷声回到天柱观柳明殿后,更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天柱柳明殿,已经是被傩字营和第九旅的士兵们团团围住,不光是自己这天柱分观,南余道内其他四处天柱分观,乃至中岳宗也是如此。
自己这些羽士们但凡有点异动,都是一个雷火交加的场面倾泄而来。
自己不去送行,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
第九旅营房内。
一个士兵通禀。
“报告谷副官,吴青从昨天开始一直公寓里待着,从昨晚闷到中午,被他一个属下叫门,方才出门。”
“他去了哪?有没有回缉私二队?”贺营长焦急的问,缉私二队有军火,有诡物,如果吴青真要做什么的话,这些必不可少。
士兵回道,“没有,他和他那属下先去了水东一家医馆,又去了水西一家医馆,唯独没有去缉私二队。”
贺营长长舒一口气。
听到这,谷震山看了看自己的副团长,又看了看贺营长,“呵呵呵呵”的连串低笑声就从嗓子眼里往外冒,
“你们知道的,气性嘛,头脑方热时才是气性,头脑一热时什么都敢做。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憷,也有点可惜。但他把自己锁家里什么都没做,在干嘛?除了调理心态还能干嘛,对不对?他不敢的,是个聪明人。”
谷震山顿了顿,
“高看他了,不,低看他了,也不对,还是高看他了。不过就这样吧,此时到此为止了。将军下午三点启程去克县,我先去镇守使公署候着,你们整理一下,下午给将军送行时,要还是这么一副样子,你们就不用回来了,去乡下种地吧。”
主要说的是贺营长,他昨晚担惊受怕,不是怕吴青,是怕吴青做了什么,谷震山迫于无奈杀了吴青,然后迁怒自己。于是他一个晚上没睡好,模样自然算不上周正。
他连忙跑回自己的宿舍,冲了把凉,舒爽的冷水刺激得他发着牢骚,
“哼,小子,给老子等着,以后有的是功夫料理你……”
…………
分列两侧摇动小彩旗的人群,包围在管春武身边的士兵,被一一引到管春武面前,等待殷勤嘱托的高官们,以及如同一条黑龙般喧烈铺延出去的管春武亲卫车队。
军乐响彻天际的这一日,有个好天气。
下午二时,管春武离县车队正式启程前的一个小时。
太阳已经很高了,黄沙大道上摇映着桑树枝的碎影。净碧的长空里,时不时飞过一块白云,映照在大地上的光线由此有了一线的变化。
余江东城门口拥挤的军政商一干人等——高地位的有道尹、第九旅高级军官,县知事,巡警厅厅长,各大公司总董级别的商业大亨,地位不是那么高的有李介明,各公署科长,地位低的则有查真,道尹公署内务科科员,还有记者报人这一类。
总之,无论是跟随管春武,于是获得权力和力量,得以成为南余道统治者的人们,还是被他们这些统治者统治着的人们……
他们都来了。
因为光线的变化,拥挤的他们身上一会暗一会亮,好像他们变得透明了,但他们知道,不是因为艳阳高照,而是因为人群中央被簇拥着的管春武不经意间扫视过来的目光,彷佛带有能够刺穿人心的力量。
但两者之间好似没有差别?
都是从容稳重而又浓烈雄浑。
被管春武的目光扫过,也就好像被从高高的天穹上射下来的日光扫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