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这老娘皮炼丹炼傻了吧?!……李老真是想太多了,还担心最后关头火并?”
常副官的车速并不快,毕竟还要顾及车后的大板车。
拥挤的车内,常副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过于失态的笑声,是因为他就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一开始他提出条件时,席玄月有明显的拖延姿态。这还在他和李介明商定好的计划之中——有所拖延是必然的,这又不是小事。
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就提出多项条件,但只要求席玄月达成其中一项条件,交出诡物即可。
如果从席玄月的角度来讲,交出诡物,用以拖延其他几项权力的让渡,是很划算的事情。可惜常副官压根就没想要其他权力。
趁着席玄月上山取诡物的时间,常副官自己再出动人手,将缉私二队和天柱观的东西给搬空。
等席玄月下了山来,发现木已成舟,难道还能叫常副官把东西搬回去嘛?
李介明提出的原计划中,还做好了在最后阶段和席玄月来一场火并的打算,毕竟身为缉私二队的巡检大人,要是没点压箱底的本领,反倒奇怪。但常副官没想到席玄月就这么忍耐着,让他们走了!
常副官之前在车门前的摆手,就不是向席玄月摆的手,而是自己的属下向自己打手势询问是否要动手,他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丹药,人手,军火,诡物,银元。
简直和进了百货商店一样。
满载而归
常副官在车内啧了一声,“听说真传道门的弟子一身玄秘手段,适合生产,不适合战斗,原来是真的。”
吴青还在猜测,但常副官自己还不知道嘛?
从一开始,管春武就没有任命常副官为联络副官,只是让常副官敲打敲打席玄月一二。
按照惯例,席玄月老实的认认罚,献献金,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常副官的野心,不止于此。
武力强占榷运局,花样百出的分裂缉私二队,乃至于伪造文书,摆出一个我要整个榷运局的姿态,都只有一个目的,让席玄月老实服软。自愿的交出诡物。
诡物被封印在天柱观柳明殿里头,要密码的!
不可能对南余道唯二的简任大员之一进行刑讯,想让席玄月交出开启封印的手印和咒语,就只有权力交换了。
车上的司机,是军部委派的司机,不是常副官亲信,并不知道常副官伪造了文书,便奇怪的问道,
“大人何故如此大笑?”
常副官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随口说道,
“之前榷运局的席局长说我常家乃是余江名望之族,此言差矣。因此发笑。
旧乾朝年间,我常家祖上出过四品的宣抚使,到我仍旧干的军差,如果按照泰西人的说法,我常家倒是勉强可以算一个军事贵族,可惜……”
常副官惋惜的摇了摇头,“没几人认,因到我爷爷辈,我常家就已经没落了,连祖宅都卖了。说出来丢人,我年轻时很是当过一段时间的穷家子,穷到去拜码头,当过几年斩人混饭吃的打锣仔,更丢人的是,没混出名堂。”
“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我民国政府中多的是公口出身的将领政客。”司机捧了一句。
“呵呵。”常副官揪着自己的八字胡,蔑笑一声,
“常听说某某将领是某帮大字辈门人,又有某某国会议员是某门左护法……别笑人了,去问他们,他们自己都不认的,都是那些个帮会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这些将领政客,早年还不是将领政客,不过是起于萍末之时,未有晋身之阶,拿帮社做阀,登堂入室之后,有哪个再会谈及自己头顶几个香炉,同帮社中人排资论辈?真要以此为荣的话,民国初立之时,又哪来的全国各城大剿公口帮社?
我常家早些年没落了就是没落了,我这个常家长孙也就当了打锣仔,丢人是挺丢人的。但也没什么不好讲的。”
“大人所言极是。”司机递话,“那大人领着常家再度起势,想必是历尽艰辛吧?”
司机不是官,但这年头的司机,除了不开窍的,哪个不是见多识广,深知位卑者最恶谈及出身,而位高者最喜谈出身艰难,好彰显自己如今成就之不易,个人能力之卓绝。
却不料常副官并未显得谈性大起,只淡淡道,“哪里来的再度起势?我常家祖上乃是四品顶戴,一地宣抚使,而我从军十年,五年大头兵,五年排长,借着军服,算是置办了点家业。
最后因为办事稳妥,善于处理琐事杂务,上个月才被任命为区区一个陆军少校,闲职副官,轶等六品,幸得管将军看重,才有了点权势。但没点根基,只怕我一死,我常家又是破落户了。哪里算得上起势?”
司机打了一下方向盘,便点了点头。他明白,常副官还真不是在自谦,副官嘛,都说了是和太监一样的人物,一身威势荣辱,全系主官。尤其是常副官还是刚上任一个半月,还没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俗称没根基,一人倒,全家倒。
司机便捧道,“大人才智卓绝,这才成了管将军大人的肱骨一个半月,便拿下了榷运局,往后前途无量,必得管将军长久器重,不愁家族之忧患。”
作为一个司机,能说出这番话,算得上伶牙俐齿了,话语中也分明看出来了常副官对家族的重视。
但不知戳着了常副官哪处痛筋,常副官冷哼一声,
“开你的车。”
司机暗道不好伺候,立刻专注道路,缄口不言。
常副官神色稍展,却是闭目养神,兴奋之余心头萦绕着一股黯淡。
兴奋在于成功的几乎搬空了缉私二队。
八十件诡物,代表了一个月三十天后,自己就能有八十个练气四层的练气士。
再加上从缉私二队收买而来的文员技术官,军火和丹药。
只消一个月,他就能造个新的缉私二队出来,辖管南余道玄秘事件。
玄秘!
虽然现在末法时代,阴阳气绝。
但依然是在军政之外,最大的一股力量。
诡物就是介入这股力量的基础。
往后他常家真正的根基就有了。
黯淡的是,伪造文书一事是决对逃不过去的,哪怕常副官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想拿下整个榷运局,也没有动除了自己十几个手下之外的军队。
但以军务干涉政务,伪造文书,犯管春武大忌,一旦管春武今晚到了会县行处,恢复了与余江县的通讯,得知了常副官的所作所为,定会勃然大怒。常副官自己更是做好了付出极大代价的准备。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常副官摸着自己稍微斑白的鬓发,如此自我劝慰。
他没把握能够通过生米煮成熟饭的方法,来让管春武捏着鼻子认了,让自己掌握榷运局的权力。
但他有把握让管春武在勃然大怒之后,依然认可自己掌握这些诡物,乃至玄秘事务。
私自行动拿住整个榷运局,和只夺取榷运局的部分物件,这毕竟是两个档次的独走行为。
不可同日而语,受到的处罚也不可能一样。
常副官也有自己的理由来进行这种非常越界的争夺行为。
而无论是常副官这样做的‘理由’还是,还是这样做的‘把握’,都落在了管春武此次离开南余道去开的胡系军阀内部会议上。
这次的会议,只有一个中心议题。
府院之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