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完苦后还不止,黄云岸掰着粗胖似萝卜的手指,一一数着,
“镇守使大人,道尹大人,县知事大人,道尹公署各科科长,内务科,实业科……”
“行了行了,我没老糊涂,不用你数给我。还各科科长,他们和你同官阶。”
前朝的巡城御史,现如今余江县租界区的一介寓公,年逾古稀的李介明坐在太师椅上,吹胡子瞪眼睛,拿着拐杖“哆哆”敲着地砖,
“我这次脸丢大了,还不许我发发脾气?就只不过请一些后生喝喝茶,小住两天,咳咳,算什么事?”
随侍一旁的老管家连忙拿出方帕,擦掉李介明嘴角的唾液,替他理了理满头银丝。
趁这档,黄云岸朝站立身旁的小巡警勾了勾手,小巡警立刻将手中公文包递给他。
黄云岸接过公文包,吩咐道,
“出去吧。”
巡警敬礼后转,大踏步走出了书房。
待李介明咳完了,黄云岸才把公文包中的信笺取出,屁股离开椅子,弓着腰放在李介明身前的红木大案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和我同官阶不假,可他们是管事的,我是做事的,不一样。这几张纸,您看看。”
李介明没去拿,光问,
“这都什么呀?”
“公文。”
李介明向后偏了下头,仿佛避之不及,
“不看,我现在又无官身,不看不看。”
黄云岸也没强求,
“不看也不要紧,陈词滥调罢了。我念几句您听听就行。”
端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
“饱敛钱文,扰盖人民,逆迹昭著……会口充斥则民不安其居,金融恐慌则商不安其业,疮痍载道,不亟图之,不几险无政府之状态——老师听着耳熟吗?”
“嗯,是挺耳熟的。”
李介明抚着白胡须,
“不过,得舟(黄云岸字)你就少卖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