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在四九城不是没见过带金佩紫的富贵高人,但没一个像眼前这位似的,几米远一个眼神,膝盖都软。
他将近期所有事情在脑袋里滚了一遍,想不出这样气势的人能和谁挨上边。
倏尔。
男人启唇喊了一个名字。
“孟秋。”
齐鸣头皮一麻,仿佛不是叫眼前的小姑娘,而是在喊他。
跟个被捉拿的小毛贼似的,立时将手松开。
孟秋手臂被抓得充了血,又胀又痛,猛然脱了桎梏,立时退了两步。
她原以为赵曦亭只见过一面没认出她。
这一声。
像雪中送炭。
她心有余悸,不敢一个人呆着,怕齐鸣又缠上她,把她拖走。
慌不择路地往车边迈,“是我,赵先生,可不可以送我一程?”
赵曦亭目光从她腕上的红痕处挪开,转头同司机说了几句。
另一侧的车门便开了。
司机下来和齐鸣交涉。
孟秋先上车,有种劫后余生的恍然。
转过头才发现塑料袋里的馄饨打翻了一点。
她忙拎起来检查车坐垫有没有被弄脏。
真皮座椅上落两滴汤汁,油腻腻的显眼。
车载香薰的味道很好闻,让人觉得在雪山上,但被馄饨味儿破坏了。
非常不搭。
给人添乱不是她本意,她家没有轿车,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样的流食最好不要带进车里。
孟秋生出一丝难捱的窘迫,“不好意思,我会清理干净。”
赵曦亭把车载垃圾桶放到她腿边,捎带手接过她指尖的馄饨袋,扔了进去,合上盖子味道消散了许多。
他抽了张纸给孟秋擦手,“晚饭吃点营养的,我请你。”
袋子漏汤,一路拎着确实不像话。
只是孟秋没料到赵曦亭扔得这样干脆,甚至没问自己意见。
仿佛只是强势惯了,做了决定的事懒得同人商量。
赵曦亭瞥了眼她的手腕,问:“那人缠着你?”
这件事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
孟秋慢腾腾地用纸巾擦拭每一根指头,言简意赅:“他想我为他做事,但不值得信任。”
“这样么?但我们才见第二面,你就敢上我的车。”
“不怕我和他一样?”
他嗓音轻忽,孟秋突然醒过神,下意识扭头看去,男人已然侧过身,眼尾衔笑,眸光春风一样在她身上打转,携着一丝挠人的痒。
“还是说——我长着一副好人脸?”
他的长相确实算不上正气凛然。
一双眼睛多情得勾人心魄。
但那会儿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孟秋微微垂眸,压了压不自在乱跳的心脏。
光凭那个私人展,就可断定他财力雄厚。
身家和长相都是顶级的人——
想要什么不容易?
她抬头,眸子一水儿的清白。
“您该担心我图您什么才对。”
此话说罢,司机瞥了眼后视镜,从纷杂的堵车车队里分出几许神。
赵曦亭鼻尖错出一声笑,像古迹里头的菩萨活络起来。
往座椅一靠,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呷着一口儿化音,“你老师夸你临危不乱,没想到你胆儿是大。”
“那你倒说说,想图我什么?我听听。”
他说得绝不真心,却让人甘愿受骗。
孟秋思绪很慢,眼睫眨得慢,吐字也很慢,还带着犹豫。
“我图钱。”
司机眼睛微不可察地瞪大了一圈。
赵曦亭眸色微深。
孟秋恍然抬头,问得诚恳。
“赵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
那点儿春风如意的氛围瞬间一败涂地。
车窗上映出小姑娘规规矩矩不解风情的侧脸,耳朵小巧圆润,碎发跟着不谙世事地晃。
赵曦亭哑然失笑,“孟秋,你真行。”
孟秋没懂他怎么突然笑得厉害。
过了会儿,赵曦亭收了笑,目光往孟秋那边倾了倾,漫不经心地盯她的眼睛。
好一阵。
孟秋被他看得头皮发涨,躲无可躲,逼得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先吃饭吧。”
赵曦亭视线撕了个口子,将她放出来,拖腔帯调压着声儿,燕城人一贯懒洋洋的语气。
“吃完饭再说。”
孟秋原以为他刚才说要请她吃饭是客气,没想到是真的。
不是多熟的关系,一起吃饭或许会不自在。
孟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今天谢谢您解围,那个人不会再追过来了,要不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室友还在等我。”
赵曦亭抬抬下巴,示意她手机,“不是可以给她发消息么?”
仿佛听不出那是借口。
孟秋视线挪到手机上,没动。
过了几秒,赵曦亭又跟了句,语气寥淡,“刚信誓旦旦让我防备你的企图心,怎么反过来害怕了?”
孟秋下意识看人,敏锐地捕捉到他瞳孔深处那点凉薄。
赵曦亭这个人,应该不喜欢别人拒绝他,就算邀约得随意也一样。
场子一冷空气就紧缩,捏得皮肤都要皱了。
孟秋眼皮才支起一条缝,就看到车外远处的黄昏在他黑发边缘消散。
男人艳惊四座的脸倾轧视野,视线内还有他清瘦有力的手,以及一双看不透的眼睛,她仿佛被什么点了一下。
没人比他更适合易于藏匿的夜晚,什么都能吞没。
刚才不该拦他的车。
孟秋脊背紧挨着椅背,见车子越开越偏,已经不在燕大校区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