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奶盐

杳杳归霁 茶暖不思 3617 字 1个月前

“阿音”苏柏话音欲言又止。

温竹音的泣诉声打断了他:“苏氏董事长有私生女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有损公司名誉,你只能隐瞒漫露的身世,我理解,你的家人如何给我脸色都不要紧可是苏柏,这对漫露公平吗?”

“她明明也是苏家血脉,在旁人眼中,却只能做一辈子倒赔的继女”

温竹音很会拿捏男人的心理,就是哭,也哭得很巧妙,哽咽声微微的,像是强忍不住才溢出来,惹得人心碎,让人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人,为他受尽了屈辱。

每当她这副很柔弱的样子,男人总能产生一种心理,再不疼惜她就是弥天大罪。

仿佛这世上,只有装弱,爱哭哭啼啼的人,才配得到疼爱。

苏柏也的确给出了他满分的怜爱,语气心疼得不行:“知道,你的委屈我都知道,阿音,当初的事,你我都没有想到,如今到这境地我也很无奈,如果早知你那时有孕,我就是和家里闹翻也不会和你分手你放心,杳杳有的,我绝不会少了漫露。”

苏稚杳像是被敲了一闷棍。

脑子一时凌乱,木讷在那儿,艰涩地清理思绪。

苏稚杳的妈妈体质弱,头胎宫外孕终止了妊娠,第二胎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子,却患有先心病,出生不到半年夭折。

她妈妈一度抑郁,多年后,才顺利生下苏稚杳,有了第一个健康的宝宝。

苏漫露年长她四岁左右。

所以,苏漫露的确是她爸爸结婚前,就和温竹音有的孩子。

荒唐,这太荒唐了现在苏漫露也是爸爸亲生的,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了…

那她呢?她算什么?

苏稚杳心脏难以自控,跳得很重,断线木偶一般,都忘了呼吸。

她终于懂了苏漫露那个眼神。

是恨。

恨她把那份本该归属于她的宠爱悉数占尽。

四周的空气稀薄而压抑,苏稚杳就快要窒息了。

她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但眼前这个事实太骇人,她还没做好面对的准备。

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人地生疏,苏稚杳指尖掐住手心,怔怔地退出门去。

别墅客厅里,温竹音端坐在沙发,恰如其分地带出一声嗔怨:“说得好听,可你只为小杳做好了打算,何时为漫露的婚事操心过?”

“我是担心漫露不愿意。”苏柏拍拍她背安抚,话听不出是真是假。

“跟我你就不要做样子了,小杳不懂你的苦心,我是旁观者清。”温竹音抬眼去看他,全然是贤良淑德的模样:“和程家这门亲要是成了,小杳过去就是一辈子享福,这么好的福气,偏她还怨你气你.

"

心思被看破,苏柏略有些心虚,躲开目光,避重就轻回答:“结婚是大事,这样,明日我问问漫露,她要有喜欢的,我找个推不掉的媒人,把事定了。”

温竹音抹了下眼泪,不说话了。

苏稚杳去了Falling。

酒吧就是用来寻欢作乐的,大小姐们光是穿搭就大费心机,紧身裙裤勾勒好身材,性感但不暴露,酷辣但不失高贵,身上每个毛孔都透着“玩夜店老娘就没输过”的姿态。

只有苏稚杳还是白日里的常服,脱去皮草外套,一身奶糖色针织连衣裙,领子和袖口是软糯的毛茸设计,氛围慵懒,露出的锁骨和那截细腰又格外勾人。

人群中,她反倒成了最特别的。

其他人有的在卡座嬉闹,有的在和新结识的俊男暧昧聊笑,唯独苏稚杳一个人伏在吧台。

清吧的光调得很暗,团团光雾虚朦,秀场钢琴旁,穿小礼服的女人正在演奏G小调小步舞曲。

一杯特调白兰地下去,苏稚杳托着腮,脑袋已经有些晕眩了。

琴声迷人,她感觉自己逐渐向下沉沦,溺在了这个纵情声色气氛里。

调酒师很帅,是清吧特邀的国际鸡尾酒大师,Falling的招牌,很会撩拨女孩子的心。

从苏稚杳坐到吧台起,他就表示,今晚只为她一人服务。

水晶杯中一朵可食用玫瑰,酒红色的液体沿壁注入浸没,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雾枪,手法纯熟地由上而下喷出雾气,像表演施魔法,杯中的血色玫瑰瞬间被照在璀璨星空下。

他将这杯酒绅士地推到她面前。

用带点旖旎的嗓音,轻笑说,这叫玫瑰花的葬礼。

苏稚杳盯了半晌的酒,忽地抬头冲他笑了下,托起水晶杯,一杯酒一口气含到口中,双颊鼓鼓,一点一点往下咽。

这酒浓度不低,烈得她直眯起眼睛。

没见过把特调酒当水喝的,尤其她一看酒量就不好,调酒师笑了笑,觉得她太有趣,靠着吧台,柔声和她聊天:”妹妹有心事啊?”

苏稚杳上头了,眼神迷离地发呆。

温竹音说,她生下孩子是无奈。

她父亲也说,事情发展到今天,他同样无奈。

那这事要怪谁呢?是不是这世界就是这样,千错万错,一句命运弄人就都可以糊弄过去了…

“杳杳。”有个同行的女人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勾了调酒师一眼,附在苏稚杳耳边调笑:“不来陪姐妹们,原来是自己跑这儿钓鱼了。”

钓鱼?

苏稚杳回过神,不清醒地想,哦,大家都是富婆,总喜欢包养几个可口的小情人的,没什么稀奇。

环视一圈。

她的鱼不在这里。

想到某个人,苏稚杳捧着脸,颓颓丧丧地哀怨:“我的鱼真难钓”

“杳杳看上谁了?”女人来了兴趣。

苏稚杳瘪瘪嘴不说,这个钓不上来,那就养别人去,她倏地一只胳膊举得高高的,小暴发户似的,颇为娇蛮:“今晚全场的消费,我买单调酒师被她迷糊的样子可爱到,指了指包间的方向:“今晚那一片,可都是林汉生的场子。"

“你指的是,那个港贸集团的老东家,林汉生?”女人满目惊诧,那可是个手段诡谲,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雷霆人物。

“嗯哼。”调酒师挑唇笑:“林总邀请了位贵客,谈生意呢。”

“是谁,能被林总奉为座上宾?”

调酒师和好奇的女人对上了眼,笑着往前挨近些,悄悄压出三个字。

“贺老板。”

女人不由吸了口气。

苏稚杳醉得恍惚,听不进去他们的私语,伸出胳膊把酒杯兜到怀里护着,蹙着眉头嗔怨:“我不管,我就要买单,谁都不准和我抢!”

她愠愠地想,既然父亲表示过,除了违约金之外,其他都由着她花销,那就闹个鱼死网破,她要把苏家的钱全都败光于是几分钟后,酒保进包间送酒,将这消息带了过去。

包间里烟酒靡靡,麻将牌和骰子碰得咣咣响,一群风流浪子无忧无虑找乐子。

墨绿皮沙发,贺司屿慵懒靠坐,左手拎一只高脚杯,衬衫纽扣解了两三颗,露出线条清晰的脖颈,袖口挽到小臂,用袖箍锢着。

他右胳膊搭在扶手,指尖勾着一把黑皮质瑞士军刀。

“贺老板考虑得如何?”

贺司屿大半张脸沉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薄唇很淡地抬了一下,嗓子里声音散漫:“林总高看我了。”

林汉生四十不到的年纪,寸头,断眉,单只金耳圈,灰色海獭毛皮革。

九色球撞入袋,他直起身,拿起巧克,不慌不忙地打磨斯诺克球杆的皮头:“贺老板不用谦虚,港区和欧美那几家最大的货轮公司,挂名的法人都是空壳,私底下可一直是凭贺老板供养着的,没错吧?”

林汉生轻笑了声,看过去:“贺老板可是控制着半个世界的海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