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对敌过很多厉害的对手,但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这些修行者,竟如此不讲武德,难道一点羞耻感都不会有吗?
裴云蕖反应也是极快。
她模仿那堕落观修士疯癫的笑,各种嘻嘻的笑,“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谁?”
堕落观修士!
这游方郎中眼中的愤怒顷刻间消失。
堕落观修士本来就是这般卑鄙无耻!
裴云蕖笑得肚子疼。
四条手臂又怎么了?
四条手臂也打不过四个人啊。
阴十娘一向干脆。
游方郎中还没坐起来,她一步上前,伸手一斩,就砍在他的脖子上,将他砍晕了过去。
多人围殴这种事情,她根本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阴山一窝蜂做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同气连枝,最最少都是三个对付一个。
不出力怎么好意思拿人头赏金?
……
游方郎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间阴暗的牢房之中。
阴冷的水汽伴随着腐朽的味道,直冲他的脑门。
有一个好像商贾模样,身上衣衫分外干净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第一时间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他直觉这个中年男子十分变态。
因为这个中年男子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
“你不要过来!”
他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
陈屠看着这游方郎中,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就要看你老实不老实了。”
游方郎中瞬间崩溃,“我老实,我特别老实!”
陈屠的目光落在游方郎中的身后。
被铁链子困在刑具上的游方郎中偏转过头去,看清两个戴着铁制面具的修士就在那边安静的坐着。
顾留白提起一个葫芦,学着那堕落观修士一样,朝着口中倒了些酒,然后又取出了另外一个葫芦,朝着内里嗅了嗅。
“你叫什么名字,你来幽州做什么?”
鼻孔里嗅到葫芦里散发出来的蛊毒特有的气息,这游方郎中几乎马上就叫出了声,“我叫昙灵藏,中天竺金刚宏门下,此次前来,是为了十三年前一桩旧事。”
顾留白淡然道:“邹嘉南?”
“你们堕落观修士,竟然连这都知道?”昙灵藏浑身寒意流淌。
“不要问我,我是要你说。”顾留白转着那个之前被堕落观修士装银屑蛊虫的葫芦,头颅甩动着,摆出些怪异的姿势,“你若是不想好好说,你信不信我先将你弄得半死不活,让你在昏迷之中就将你所知的一切全部招了?”
昙灵藏浑身一颤,连声叫道,“我老实!我说!十三年前,不空大师赴幽州讲经,他接下来准备绕道去河西,再去北天竺,但是他在邹家小住之后,却改了行程,直接赶赴玉门关,于玉门关出关。”
“在不空大师前来幽州之前,狮子国普贤法师,我中天竺义德法师在修行之中皆窥得天机,感应到了中土法相宗即将衰败没落,而西域佛宗即将大兴。”
“但在不空大师去往幽州之后,义德法师却发现天机有所变动,大唐将会出现一名改变中土佛宗命运的佛子。”
“佛子?”听到此处,裴云蕖脑海里骤然出现一个笑嘻嘻的要和每个人亲近亲近的瘦猴,“周驴儿?”
“继续。”顾留白语气有些阴森的说道。
“中土佛子若是活着,西域佛宗的气运便会他吞噬干净,所以十三年前西域佛宗有数十名修士来到幽州,但未曾料到不空大师走后,这邹嘉南也被送出关外。”
昙灵藏现在觉得这些堕落观修士大致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只是核实一下,所以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的详细说道,“西域佛宗的这数十名修士追出关外,最终寻觅到了护送佛子邹嘉南的队伍,但是在杀死佛子的过程之中,遭遇了一些分外强大的修行者,按照无亲法师和法融法师所述,当时那佛子身在战场之中,受那些强者战斗时真气所冲,应该是生机断绝了。但不知为何,义德法师却并未感到天机扭转,到他坐化之前,他都感应到佛子还活着。”
裴云蕖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
她好奇的不行。
但以她的脑子,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对于顾留白而言牵扯重大,所以她硬生生的忍住不说话。
顾留白的声音很快响起,“那你们在幽州城里,应该还有不少人手?”
昙灵藏道:“义德法师坐化之前,确定佛子不在幽州,所以这些年西域佛宗并没有什么人在幽州活动,直到三年前我们西域佛子诞生,方才点明中土佛子即将返回幽州,我们西域佛宗才有人陆续前来幽州,现在除了我之外,南天竺和西天竺有两名修士也在幽州。”
陈屠咧嘴笑了笑,“你倒是还算老实,没有扯谎。”
昙灵藏一看他面上兴奋的神色便浑身感觉不对,他垂头丧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裴云蕖倒是忍不住了,冷笑道:“那出家人还截杀小孩呢?”
想到周驴儿那种见人就说好的性子,这群人还万里迢迢的截杀,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昙灵藏叹息道:“事关佛宗存亡,中土佛子于西域佛宗而言,如魔鬼灭世,不得不为。”
顾留白在迷一样的天地里活了很多年,他有足够的耐心,他淡淡的笑了笑,道:“为何确定邹嘉南就是佛子?还有,你说你们西域佛子诞生,你们的这西域佛子,又是什么来头?”
“佛子降生时天有异相,百鹊齐鸣。”昙灵藏道,“我等虽无法揣度不空大师,但西域所有佛宗觉得不空大师在那时到幽州讲经恐怕也是得窥了天机,知道中土佛子要出世了。”
这么牛?
裴云蕖都不信了。
周驴儿那瘦猴出生时,天降异相,百鹊齐鸣?
这种事情估计查得到,她决定私底下查一查是不是这么回事。
昙灵藏看着戴着面具的顾留白缓缓点头,便接着道:“我西域佛子,便是义德法师的转世灵童,三年前虽才年方九岁,却豁然开悟,开悟时便已有义德法师对于经典之所以理解,并拥有了能够窥探天机的能力。”
裴云蕖更加不信了。
转世灵童?
扯犊子呢!
顾留白此时却已经出声问道:“所以当年截杀邹嘉南的那些修行者,还活了两个?”
“活了俩?”
裴云蕖一时没反应过来。
和转过头来的顾留白眼神一对,她才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之中涌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当时西域佛宗一共来了几十名高手,难道在截杀周驴儿那一役之中,只活了两个?
贺火罗断手差点死去,难道也是因为那一战?
那梁风凝、郭北溪,还有顾留白的娘呢?
一时之间,想到这种可能,她胸中骤然气血澎湃,呼吸变得极为沉重,面上的铁制面具之上,顿时出现无数斑驳的锈迹。
昙灵藏想到那一战的结果,面色越发苍白,“法融法师伤势过重,撑着回到天竺便坐化了,唯有活了无亲法师一个。”
“此事在我天竺成了悬案。当时西域那数十名修行者之中,至少有两名演化神通的八品存在,但真正和他们战斗的,也不过六七人而已,但最终结果却是我们西域的那些强者近乎全部覆没,原本我们天竺的修行地比起长安也不遑多让,但那一役之后,损失极为惨重,数十年都未恢复元气。”昙灵藏借着讲述,揣了个小心思,鼓足勇气道:“不知大唐到底是哪处修行地的修行者,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一战断了西域修行界数十年根基。
裴云蕖心中热血难以平息,她转头看向顾留白,却只听顾留白诡异的一声笑,“既然是我等在管这桩事情,你说除了我们这处修行地,大唐还有别的修行地有如此强横吗?”
“堕落观!”
昙灵藏脑中就如有一道闪电劈过,笼罩西域修行者数十年的疑团阴影,竟在这一刹那被劈得丁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