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沧澜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

仙罡,魏国。

伏灵十五年,春。

宝瓶州一隅。

大江东去,浪淘尽。

沧澜江畔伫立着一位身形颀长,着蓝色薄衫的少年。

背着破旧书箱,嘴里咬着根嫩草的少年,左手掌轻抚悬佩腰间的长剑,静静望着激荡远去的银龙。

少年的眼很冷。

血很冷。

心更冷。

如这春寒料峭的风。

少年忽然想起爷爷曾唉叹。

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

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憾终身。

韩家几代人世为官,即使于仙罡十国之一的北齐,也绝可称得上名门望族。

最高位时,少年高祖父乃北齐庙堂三公之一大司徒,门生故吏遍天下。

可惜传承至这一代,昔年钟鸣鼎食之家,竟只剩少年这一根独苗。

二十年前,北齐武帝与白帝二帝之争。

作为户部侍郎的少年爷爷站队武帝。

五年前,双帝之争落幕。

白帝成王而武帝败寇。

覆巢之下无完卵。

韩家以叛逆之罪被株连九族。

那一日的齐都南菜市场口,人头滚滚,鲜血如雨。

那一日围观人海中,少年望着爷爷、爹娘、叔叔婶婶等韩家三百余口人,穿着囚服跪伏于地。

当刽子手手起刀落。

当人头骨碌碌一路滚下行刑台。

当血像雾一样喷散开来,将视线浸染作猩红。

少年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伤心。

反而开心。

那一刻,少年终于明白‘鼓盆而歌’的寓意。

身为户部侍郎的爷爷,再也不用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爷爷,自北齐不远百万里之遥来此魏国。”

“当年咱们爷孙借稷下学宫远古传送阵,只用了不到半年。”

“而今孙儿独自一人,跋山涉水,用了五年之久。”

“爷爷,五年行百万里路,孙儿明白一个道理。”

“死亡,于爷爷您而言,是解脱。”

“然太多太多底层阶级的百姓,竟连死,都是一种奢求。”

少年手掌骤然发力。

握剑掌背陡然凸显数条细细的蜿蜒青色血管。

微微抬眸。

少年冲远方壮美山河轻语道:“爷爷,且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