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
仙罡,魏国。
伏灵十五年,春。
宝瓶州一隅。
大江东去,浪淘尽。
沧澜江畔伫立着一位身形颀长,着蓝色薄衫的少年。
背着破旧书箱,嘴里咬着根嫩草的少年,左手掌轻抚悬佩腰间的长剑,静静望着激荡远去的银龙。
少年的眼很冷。
血很冷。
心更冷。
如这春寒料峭的风。
少年忽然想起爷爷曾唉叹。
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
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憾终身。
韩家几代人世为官,即使于仙罡十国之一的北齐,也绝可称得上名门望族。
最高位时,少年高祖父乃北齐庙堂三公之一大司徒,门生故吏遍天下。
可惜传承至这一代,昔年钟鸣鼎食之家,竟只剩少年这一根独苗。
二十年前,北齐武帝与白帝二帝之争。
作为户部侍郎的少年爷爷站队武帝。
五年前,双帝之争落幕。
白帝成王而武帝败寇。
覆巢之下无完卵。
韩家以叛逆之罪被株连九族。
那一日的齐都南菜市场口,人头滚滚,鲜血如雨。
那一日围观人海中,少年望着爷爷、爹娘、叔叔婶婶等韩家三百余口人,穿着囚服跪伏于地。
当刽子手手起刀落。
当人头骨碌碌一路滚下行刑台。
当血像雾一样喷散开来,将视线浸染作猩红。
少年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伤心。
反而开心。
那一刻,少年终于明白‘鼓盆而歌’的寓意。
身为户部侍郎的爷爷,再也不用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爷爷,自北齐不远百万里之遥来此魏国。”
“当年咱们爷孙借稷下学宫远古传送阵,只用了不到半年。”
“而今孙儿独自一人,跋山涉水,用了五年之久。”
“爷爷,五年行百万里路,孙儿明白一个道理。”
“死亡,于爷爷您而言,是解脱。”
“然太多太多底层阶级的百姓,竟连死,都是一种奢求。”
少年手掌骤然发力。
握剑掌背陡然凸显数条细细的蜿蜒青色血管。
微微抬眸。
少年冲远方壮美山河轻语道:“爷爷,且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