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进退两难

兰母陪在兰父身旁,手足无措。

至于兰香,因为尚未过门,嫁做人妇,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待在东厢房内。

小马扎上,坐着一位约莫二十来年岁的青年。

青年身着劲装,腰悬狭刀,极细极长的眼眸透着一股阴冷寒意。

左边脸颊有条从上至下的刀疤,缝合线口密密麻麻,远观青年面庞好似爬着一条狰狞蜈蚣。

此刻,青年左手筷子,右手窝窝头。

将咸菜咬得咔哧咔哧,脆响声声。

一口气吃掉六七个窝窝头,再配着咸菜,将一大碗红糖水大口大口饮尽。

青年抹了一把嘴,舒舒服服打了一个饱嗝。

“幼时家乡闹饥荒,莫说窝窝头,有时一连两三天,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青年抽出插在腰间的玉嘴旱烟杆,点燃后猛吸一口。

喷云吐雾间,青年眼神迷离道:“一日,老娘于干涸河床寻到大片狗尾草。”

“采来草籽,当粟米熬煮成粥。”

“我一口气便干光三大碗。”

“翌日,草籽极难消化,于腹中板结,令我痛不欲生。”

“老娘找来一截树枝,对着我肛部挑戳。”

“即使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将我弄伤,肛部鲜血淋漓。”

“两三日后,肛部腐烂,再加上抓心挠肝的饥饿感,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我颓然倒在老娘怀中。”

“后来,老娘割肉喂子。”

“她死了,我活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沾过半点荤腥,再也没浪费过丝毫粮食。”

“用膳时,那怕掉在土里的米粒,我都要捡起来吃掉。”

“菜盘中留余的汤汁,我亦会掰一块馒头,擦得干干净净。”

“追究根底,想要在这混浊世道勉强生存,三亩良田足矣。”

“然生存和生活,天壤之别。”

“想生存,得吃粮。想生活,得吃人。”

“想生活的很好很好,天天穿着绫罗绸缎,餐餐吃着大鱼大肉,就得攀附士族。”

说到此处,青年在兰父兰母疑惑目光中,轻轻拍了拍腰间狭刀。

“我们这种下层阶级,撑死了也就舞枪弄棒,吓吓同为下层阶级的可怜鬼。”

“即使吃人,莫说一辈子,便是十辈子,嚼在嘴里的也只能是下层鬼粗糙塞牙的死肉。”

“想由生存跃升至生活,作为下层阶级的我们,有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当上层阶级的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要见了主人,就吐舌头摇尾巴。”

“终有一天会把主人逗开心,他从指缝里露出那么一点点,都够下层阶级的我们舒舒服服活上十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