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几个窝棚里,已经燃起了火坑,隐隐有烤肉的香气飘了出来。
朝着小龙湫镇的这个方向,一株大松树下,搭了一个粗糙的,勉强能挡风避雨的小棚子,两个浑身浇湿的汉子正蜷缩在小棚子里,朝着窝棚的方向探头探脑,不时抽着鼻子。
虬髯汉子好似已经耗尽了体力,他步伐沉重的冲着窝棚走了几步,‘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他极力挣扎,将地上厚厚的松针弄得一团狼藉,始终无法挣扎得起。他扯着嗓子,嘶声哭喊起来:“混蛋啊,给老子滚出来,栽了,老子和老罗都栽了。”
大松树下,小棚子里,两个汉子狼狈的冲了出来,七手八脚的扶起了虬髯汉子:“钱哥,你这是,唉哟,你怎么少了条胳膊?”
几个窝棚里,长长短短二十几个汉子陆陆续续的钻了出来,有人刚走出来,就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仰天打了个呵欠,更有人急匆匆的跑到一旁的大树下,解下裤腰带就是一泡尿,还有人拼命的揉搓双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一眼望去,二十几个汉子主打就是一个‘散兵游勇’,一个‘残兵败将’的劲儿。
一个体型高大,但是明显发福,肚皮隆起老高的汉子分开人群,大步走向了哭喊不断地虬髯汉子:“老钱,你这是,被废了条膀子?李魁胜,真是不给老兄弟们面子?真要闹一个血肉模糊、一拍两散?”
虬髯汉子被两个汉子搀扶着,踉跄着到了发福汉子面前:“孙老大,李魁胜倒是不敢得罪咱们老兄弟,咱看出来了,只要多逼逼,他李魁胜,肯定得服软。”
“但是他那侄儿,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小畜生!”
“老罗,老罗……”虬髯汉子猛地打了个寒颤,哭喊道:“老罗被那小畜生一枪轰爆了脑袋,老子的这条胳膊,也是那小畜生亲手斩下来的!”
二十几个汉子围了上来,有人大声喧哗,有人厉声咒骂。
刑天鲤手持雨伞,聆听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咒骂声,轻轻向前一挥手。带队的巡检司小头目低声问道:“小李哥儿,咱们?”
刑天鲤淡然道:“一听这动静,就知道,都是悍匪。不用刻意留手,看他们的命罢!”
百多条巡检司所属顿时排成了一个不甚长的弧线,缓缓朝着前方逼近。借着黑松林的掩护,借着风雨声掩盖了行动发出的声响,他们直接逼近到距离窝棚不到五丈远的地方。
百来杆长短枪齐齐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中又有三十几杆长枪是打霰弹的双筒猎枪,密集的弹丸撕开了雨水,狠狠打在了这群汉子身上。
当场就有十几个汉子浑身喷出大片血水,哀嚎着仰天摔倒,在地上疯狂的抽搐挣命。
那身躯明显发福的孙老大反应极快,甚至在枪响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树林中隐隐逼近的身影。他一把抓住了虬髯汉子的身体,拎着他挡在了自己的身体前方,随后转身,一个滑步俯冲,就要扑倒在地,然后匍匐翻滚的向后遁逃。
这是一套标准的战场技战术动作。
奈何他的身板,已经不支撑他做这样的动作。
他倒是将虬髯汉子拎起,挡在了自己面前,但是他刚刚转身,还没来得及扑倒,他的脚踝就发出了可怕的撕裂声,他动作太大,身躯太沉重,脚踝承受不住他的动作,韧带被生生撕开。
虬髯汉子被起码十个巡检司的汉子锁定,子弹乱飞中,有八人的子弹不知道打去了哪里,但是有两个幸运儿的子弹命中了虬髯汉子的胸膛。
血花点点,虬髯汉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转过身去,看向了正抱着脚踝嘶声哭喊的发福汉子。他重重摔倒在地,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伸出右手,死死扣住了发福汉子的脚脖子!
“哥,我们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虬髯汉子张张嘴,气息骤停,但是他的手指越发死力的扣住了发福汉子的脚。
巡检司所属只是一轮齐射,窝棚中的二十几个汉子就倒下了大半,剩下的人毫无反抗之心,纷纷举起双手,乖巧无比的跪在了地上。
一切收拾妥当,投降的汉子都被麻绳捆扎结实,刑天鲤撑着雨伞,缓步到了发福汉子身边。
“孙老大?你是他们的头?不像!”
孙老大抬起头来,正想要往刑天鲤身上吐口吐沫,刑天鲤一脚踹在了他的嘴巴上,生生将他满口大牙踹得粉碎,两片嘴唇都在牙齿上磕得稀烂。
“一句话的机会,你上面的人在哪里,如何找到他?”
孙老大龇牙咧嘴看着刑天鲤,惨笑道:“老子……”
剑光一闪,孙老大双臂齐断。
鲜血喷溅中,在场的,无论是巡检司所属,还是那些投降的汉子,一个个全都吓得脸色惨白。
好些巡检司汉子看向刑天鲤的目光中,莫名就多了十分的敬畏。
他们几乎是看着刑天鲤从那般乖巧的小娃娃,长到了如今年纪。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整日里泡在书斋和茶楼里,和小丫头们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刑天鲤,居然有如此酷戾手段!
“你浪费了半句话,我再给你半句话的机会!”刑天鲤幽幽叹息道:“下一剑,我肯定劈你的脑袋!”
孙老大扯着嗓子哭喊了几声,急声道:“大龙湫县城,四海老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