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课,莫吝没有见到铌师弟。
在观主毫无起伏的诵经声中,莫吝不着痕迹地扫过恭顺垂首的众道人,没寻着他。莫吝回想起铌师弟昨日所言,他颤抖着抬起头,瞟了一眼前方。
观主坐于神像前,与众道人相隔不远,却仿若隔着深渊,叫人失却逾越的勇气。他也不过是端坐于蒲团上,却好似高居于峰峦之上,令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报以仰视。
莫吝只点动了一下眼瞳,稍稍将观主身影框入眼帘,便觉如有重锤碾过他的脑颅,红的白的混做一团,致使他五感都与疼痛连结在一起,心神迷乱迟钝,好似沉入一片发懵的沼泽之中。
那观主微微侧首,旋即,冰寒的气流拂过莫吝四肢百骸。
这算是一个警告,但他到底没有对莫吝下手,而是收回目光,继续诵念手中那一卷道经。
莫吝恭敬地将头垂得更深,冻僵的手抬起来,轻拭一把鲜红的汁水。
除去观主面上覆盖一层凄白面具外,莫吝连他所穿是何等衣裳都无法忆起。
不过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观主背后,那一尊脚踏群蛇,手擎长戟的神像似乎微微偏了一点,也离观主更近了一点。
半刻后,诵经声停,莫吝撩起衣襟,并指作瓢,从肚腹间舀出一块肉来,恭敬往前伸。
下淌的血流浸染他的蒲团,又与别处道人淌下的血流混做一处。众道人仿若坐在血池之中。
此为束修。凡俗私塾先生数月一收,或一年一收,到了这修仙人法听仙人讲道的观里,自然是每日早课收一次。
凡修行事,必有代价。
那凄白面具下的观主袍袖一挥,收了这些血淋淋的肉块,离了大殿。
莫吝抬头,神像依旧立在那里,只是再没有恐怖的观主阻他。他暗骂自己如此愚蠢,竟不能稍待片刻。
只是,莫吝也无法确认,他到底是为好奇心所驱使,半刻也不能多待,还是他内心深处隐隐期待……
那观主将他就地打杀,让他能真正离了这魔窟似的道观。
总而言之,莫吝匆匆包扎好伤口,跃上供桌,仔细察看。
那神像果然偏移了一点,叫莫吝寻着一截衣角,以及,按在神像底座上的一个血手印。
似有人挣扎着,将神像推开,行将逃遁,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被拖进了……
莫吝双臂发力,将神像挪开更大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