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僧并未刻意隐藏行踪,故而早在数十载开外时阿勒坦的两位贴身护卫便已察觉。
护卫移步近身,阿勒坦自然也就知道有人来了,还能猜到来者何人,面上却仍是若无其事。
直到木僧发声,阿勒坦才恰到好处地摆出了上位者的姿态。
木僧施以佛礼,道:“贫僧见过索多汗。”恭敬有加,却未按君臣礼数。
“大师不必多礼。”阿勒坦对此是介意的,但这份介意现在只能藏在心里,他尚不敢以正统可汗自居,回以半礼,面对杨断北时更是以全礼相待。
木僧含胸道:“教主才是大师,凭僧万不敢当。”
“哈哈哈哈,杨教主是大师,木堂主亦是大师。”
“区区岂敢同教主相提并论?索多汗这是折煞凭僧了。”
“罢了罢了,便以木堂主相称。”
“理当如此,礼当如此。”
“木堂主此行可还顺利?”
“幸不辱命,只待时机。”
“木堂主辛苦了。”
“索多汗客气了。”
阿勒坦面带笑意,抬手作请,木僧躬身回请。
二人前后错开半个身位,缓行至空阔地。
“他年君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阿勒坦举目远眺,“木堂主认为本汗能成青帝?”
“事在人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索多汗有天命在身。”
“天命在身?为青帝的天命?”
木僧面不改色,淡然浅笑。
“天命也分三六九等,成王是天命,败寇是天命,帝王之尊是天命,乞儿之贱亦是天命。”
“索多汗有天命在身。”木僧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阿勒坦笑面始终,眼神则由热转冷,再复转热,忽然朗声大笑,道:“妙哉妙哉,木堂主此言甚妙!不错,纵使天命所归,人间的事总是要人去做的。自己不去做,也会有人帮着你去做,推着你去做,甚至逼着你去做。天降馅饼,径直落入怀中,不是别人的,他们想夺也夺不走,即便一时夺走了,兜兜转转总会回来。可自己若是不张嘴,大好馅饼又怎能进到肚里?强塞,终究难免会伤到人。”
“贫僧驽钝嘴拙,索多汗才是妙言高见。”
“同木堂主聊天就是舒心,不像那帮固步自封、自以为是的愚夫蠢货!一个个都是鼠目寸光之辈,光盯着眼前利益,那股精明劲全然用错了地方,只知道千方百计想从我身上榨取更多好处,毫无大局观可言!唉,说到底还是人心不齐,本汗的威慑力还不够啊。木堂主,你我惺惺相惜,日后当多亲近亲近才是。”
木僧微笑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