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努力的保持着背脊的挺直,但还是有些微驼,皮肉上破袍下的伤口有些还在汩汩冒血,神情痛苦、落寞、无奈、哀恸。
当然,这些秦洯是无法用真实的眼睛看清的。
萧正阳也在关注七人七骑,尤其是那名长相俊朗、身姿挺拔、脸色骄横冷酷、目透挑衅和厌憎的青年男子。
当然,这些萧正阳是无法用真实地眼睛看清的。
既然看不清,那便不去看了,目光落到了相距只剩下一里的血毒人潮上,然后回头抬望城头。
大部分兵将都惊呆了,下意识发出感慨:“天爷!这是嘛玩意儿?”
“我的娘啊!这些东西到底是人是鬼?”
“妈了个巴子!又不是七月十五,都快过年了,哪来这些个鬼东西?”
“西娘匹!地狱也有休沐?”
能发出这些感慨的兵士尚属镇定,更多的是直接傻愣在当场。
所以卢峰平常一吼一个准的呼喝和命令失灵了,连耳旁风的作用都没起到。嘴巴起不了作用,就只动手动脚了,用手拍,拿脚踹。
萧正阳很失望,拿命争取来的时间终究是没能派上用场。心情沉重的就像在心口上压了座山,他不懂行军打仗、攻城掠寨,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他切身体会过血毒人的恐怖,不管南口乃至整个居庸关是否会被攻克,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的,意味着将有数以万计的生命消失。
他很想再为这场浩劫做些什么,然而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怅然一叹,复杂而艰难,他决定离开,远远地离开,远到看不见也听不到。
离开不是因为怕死,他不是一个贪生的人,不贪生便是活着的意义,一如死也要有意义,而是因为他不想再耳闻目睹无尽的流血杀戮。
轻轻抚了抚正盗着虚汗的黑龙马,背上卢峰给他的包裹,朝着与秦洯七人相背的方向而去。
他打算先去找一个能遮风挡雪的安全之地,然后把肚子填饱,这当中当然也包括黑龙马的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治伤养伤,把伤养好了才能活的有意义。
血毒人潮距离城墙只剩一箭之地时,卢峰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大范围的响应。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应,但有的人比他更努力,却未能得到回应。百忙之中瞥见落寞而去的一人一骑,他很后悔,很歉疚,然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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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者向攻城者发动反击的黄金距离已然错过了,意味着守城者没有将具有远程攻击力的武器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同时意味着攻城者携饱满的势头、稳健的节奏进到了威胁范围之内。
然而,守城者丧失的优势又岂止这些:重复攻击同一个目标算是好的,至少是在发出攻击;明明武器配备齐全,两人或多人同抢一件武器者不在少数;手里虽然握着武器,也处在正确的位置上,脑子却仍有些浑浑噩噩,所以武器成了装饰,人成了摆设;更甚者还误伤同袍。
简而言之,战力不及平常的一成。
眨眼间,守城者的优势只剩下一道城墙。
血毒人在几乎没什么损失的情况下,来到了城墙下。
但很快,仅剩的优势也消失了。
小部分血毒人在正常状态时身负高强武艺,中毒之后气力倍增,加之无惧一切,到了城下直接纵身而上,有超过一半避过了守军的攻势,在墙面上数次借力跃上了墙头,冲入守军阵营,大杀四方。
大部分血毒人在正常状态时并不具备过人武艺,或者从未接触过武功,即便气力倍增,仍无飞檐走壁之能,只能在墙根下挣扎。前头的挣扎者很快被后头的勇进者取代,取代的同时与城头拉近了一个人的距离,一波接一波,不断堆叠,硬是用着血肉之躯生生堆叠出了一条从城下直通城头的坡道。
南口守军纵然身经百战,亦是骇得肝胆俱裂,哪里见过这种攻城之法?
如果从一开始就相信萧正阳的话,那么他们至少有一刻钟的准备时间,尽管一刻钟的时间远不足以改变惨烈的结局,但至少能够让惨烈的结局来得更迟些,让血毒人的损失更大些。
穷途末路的卢峰悔恨交加,从军二十余载,何曾这般窝囊过?仰天长叹:“萧少侠,卢某不该不信你呐!”
……
中关城警钟大作,显然是得知了血毒人攻打南关城的消息。
城下的恩和森紧了紧手中的刀把,抬头望天。
秦洯七人离去而不离场,在远处的高地上一直关注着南口的情形,见到血毒人成功的大规模冲上了城头,秦洯掏出响箭,射向空中。
恩和森遥见天南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火花,照亮了半边天空,弯刀呛啷出鞘,放声大吼:“杀!”
……
方献夫右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咳数声,呷了两口热茶润了润喉,轻轻放下茶盏,略作斟酌,缓缓开口道:“徽音、怀儿、今儿,想必你们大致也知晓申元蒙冤一案背后牵涉之广吧。”
闻人姊弟轻轻点头,苦苦忍耐多时的古今急切问道:“可有良策替义父洗清冤屈?”
方献夫静静地看着一脸企盼的古今,沉默数息,道:“尚无良策。”
古今的脸色顿时由满满的企盼变成了无尽的失望,闻人姊弟亦是失落不已,原本一肚子的问题都没了发问的劲头。
方献夫见姊弟三人一时无言,道:“事关重大,切记不可激进,需从长计议,你们务必要摆正自己的心态,耐心等待。”
古今问道:“要等多久?”
“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年五载。”
“到那时义父就能清白出狱了?”
“不一定。”
古今唬地站了起来,双拳紧握,死死盯着方献夫。
“今儿,不得无礼!”闻人徽音赶忙拉着古今坐下。
“你们对伯父有气?”
姊弟三人没料到方献夫会这么说,闻人姊弟心虚的连道不敢,古今则毫不掩饰地耷拉着脸。一连串否定的答复,深深地打击到了姊弟三人,比早前听贝七华分析时的打击更大,毕竟贝七华的份量在姊弟三人心目中是无法同方献夫相提并论的。人都是有情绪的,谁也无法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到绝对的理性,更何况姊弟三人仅仅是小小年纪的少年人。闻人姊弟对方献夫本人并无不满,但对方献夫的否定回答存有不满情绪,而古今是真的对方献夫动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