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进行到掀被一步,下床一步便搁置了,因为他想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一些问题——靠在炕沿喝粥,然后睡着了,醒来时却是在温暖的被窝里;体内脏腑肠道中流淌着一股舒服的暖流,凭借多年的吃药经验,想来是在睡梦之际有人给他喂服了某些滋补气血的药石;拖行月时,双手磨破了皮,已经得到了包扎,可以感觉到内里还上了药;棺木里滚动时,多有磕碰撞扭,遍布全身,现在或贴了药膏,或敷了药酒。
而这些事情怎么看都是帮助人的好事,一个有助人之心的男人,纵使好色,该不至于对一名奄奄一息的女子行不轨之事;从这些事情上还可以看出,非懂医药之大夫所不能够。
屋里只有陌生男子这么一个行动正常的人,基本上就能肯定这些助人好事都是他所为。
那么俯身在炕上便多了另外一种解释——大夫碰上伤患,自然便是治伤了。
公冶世英的脑子转得够快,态度跟着发生大转变,依循礼数,忍痛抱拳道:“可是阁下替在下治的伤?”
陌生男子并未立即接话,片刻后吐了口气,似是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起身回头,用布巾擦拭手上的血渍,用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水,致歉道:“令阃伤势严重性命垂危,伤急从权,在下不顾男女之别,自作主张替令阃治伤,还请小兄弟原宥则个。”话声清朗,透着一股坦荡磊落之气。
公冶世英的双脚已下到地上,看清了陌生男子的形貌,是位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小伙,貌睟然,身癯然,眉目清朗,鼻梁高挺,身形高瘦,精神饱满,蓄有一把黑亮柔软的大胡子。不能说如何俊朗,衣着也十分朴素,气态端的是不俗,这样的人焉能做出登徒子那等轻薄之事?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凭外貌还是能看出部分品性的。对方的话证实了公冶世英的猜测,也带出了别的误会,方才他在不知情下的喝斥已然排除了他与月的某种关系,想来是这位青年男子治伤投入,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喝斥吓了一跳,实际上并未注意喝斥的内容,仍把公冶世英和月误认为是寻常小夫妻。被人误会了,公冶世英心里有股说不清的奇怪感觉,不过他还是决定应该澄清一下,理由不在女子名节,月她自己都不见得会在乎,而在他怕月醒来后得知此事找他麻烦,于是说道:“先生误会了,这位姑娘并非在下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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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男子神色一僵,面上的歉意的更浓了,他的重点则全在名节上,忙道:“抱歉抱歉,是在下失言了!”
公冶世英脚跟踩着鞋邦,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步三摇地走向土炕,因为急着知道,所以边走边问:“先生,她怎么样了?”
青年男子伸手搀扶,表情由歉意转为难,欲言又止,这个反应充分说明了情况的糟糕。
公冶世英走到炕前,看着那张白里透紫的脸,问道:“她可度过了危险?”
青年男子遗憾摇头,道:“尚未度过。”
得此答复公冶世英并不意外,可还是很失落。
青年男子接着说道:“利剑刺穿了整个左肺,若是救治及时倒也性命无虞,可惜耽误的太久了,又严重受寒,寒气入肺,便是度过了眼下的危险,保住了性命,怕是也会落下终身难愈的病根。”
“先生有多大把握能帮她度过危险?”
“我已尽力了,接下来就看这位姑娘自己了……看她自己的求生欲了。”青年男子回答的很诚实,但实话往往不好听,而且这话乍一听极是不负责任,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补充了一句毫无实际意义的话,“要是现在有位内家高手在就好了,辅以真气引渡疏导,那我至少有六成的把握帮这位姑娘度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