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钦不知道,所以神情严峻,眉头紧锁。
能攻克中关城的后招本身就很可怕,不知道是什么后招就更可怕了。
……
上有星光,下有白雪,一映一衬,视线堪比阴雨时的白天。
遥见一人一骑风驰电掣,纵掠于没至膝盖的雪地上如履平地,端的是神儁不凡;近看却直叫人瞠目结舌,人是血人,马是血马,惨烈至斯,竟还能有如风似电的速度,端的是不可思议。
马上人,既惨且怖。
一头杂乱如苦草的斑驳白发,随风狂舞;一张方脸沾满了各种污秽,仍掩不住脸颊上那道如蜈蚣般的触目伤疤和纵使天雷也无法撼动的坚毅;脖颈前挂着一根系带,连着后背上一顶造型新奇的帷帽,上下跳动;一身形似道袍的长袍破败不堪,便是街边的老乞丐穿的也比他齐整些,湿答答地贴在结实的胸背上,长袍本是淡青色,现下却通体猩红,俨然成了件血衣,当然不可能纯是鲜血染红的,长袍宽大厚实,仅以一人之血将其通体染红,再是能耐之人焉有命在,而是鲜血中混入汗水和雪水造就的;骨节分明、伤痕累累的双手,分别紧拽着缰绳,倒提着一柄透着暗红流光的大刀;双腿夹着马腹、踏着马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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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马,惨不丧威。
呼吸粗重,吐气如雾,血水、汗水、雪水吃透了通身黑毛,一片黏糊,局部又隐隐结起冰晶,委实狼狈,从头、胸、腹、臀,到四肢,更是遍布着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伤口,且还在淌血,纵然是一匹马,也叫人不忍直视;即便如此,依然掩不住马王风采,高大的骨架、健硕的身姿、壮阔的气势,一双炯炯有神的马眼,迸发出目空一切的盛气,莫说是马,便是人能做到这样都当得起任何人的肃然起敬。
血人血马不是别人,正是拼尽全力从秦洯等七大高手的围攻下突围而出的萧正阳和黑龙马。
人和马一直都处在剧烈的运动状态中,牵动着身体的各个部位,伤口凝固了又扯开,扯开了又凝固,鲜血几乎未曾止住过。
萧正阳一壁分辨着前行路,一壁关注着黑龙马,看着那通身触目惊心、血流不止的伤口,心如刀绞,比伤在自身还难受,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副光景,轻抚着和声说道:“黑龙,再坚持坚持……”他很想说“快到了”,但他不愿欺骗爱马,因为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不知道有没有走错路,自然也不知道还要多少时间能到。倒不是担心找不到,他要去的地方十分醒目,只要大体方向不错,至多不过是多跑上两圈,总是能找到的。问题是多跑两圈就需要多跑两圈的时间和体力,而他们现在缺的恰恰就是时间和体力。搏命闯战不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多耗上一刻半刻,很可能会被秦洯等人反超;若是连目的地没到就倒下了,前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不知过了多久,分不清是伤累所致,还是迎面寒风吹刮所致,萧正阳只觉脑子发晕、眼神迷离,身子跟着摇晃。
摇摇欲坠、恍恍惚惚之际,遥见前方夜幕星空下出现点点火光,迤逦扩展,勾勒出一座似巨龙如卧虎的雄关轮廓,模糊可见刻着几个大字的匾额,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欢快地呼喊道:“黑龙,你看,咱们到啦!”
……
居庸关南口,站岗巡逻的兵士们全然不似往常般严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到处都是嗡嗡议论声,时不时盯着北面看。
将官们起先还喝止几句,可是过不了多久,故态复萌,久而久之,便也默认了。其实将官们怀着跟普通兵士一样的心情,人在南关,心在中关,既盼着来自中关城的调令,军人对战斗总会有种莫名的向往,又祈祷调令别来,倒不是怕死怕事,而是调令的到来至少意味着战况对己方不利。
到底是正规军队,而且还是个中精英,再是心不在焉,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负责南面望风的兵士在九成心思都没放在本职工作上时,还是远远就注意到了有一人一骑正朝他们这边疾驰而来。面容一肃,定睛细看,从装扮上判断不像是朝廷或军方的信使,当然也存在乔装改扮的可能性,厉声喊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喊声一起,四下一静,注意力纷纷转移到南面。
精疲力竭的萧正阳耳闻着回荡在旷野上的回声,实在不愿同对方隔空喊话,又觉得应该停下来,犹豫间,来自城头上的喊声再次响起:“再不止步,乱箭齐发!”话音未落,不下百人张弓搭箭,充分展现了军事素养之高。这下不停也得停了,勒缰驻足于距离城楼两箭之地,匀了匀气,勉强扯开沙哑的嗓门回应道:“我乃神圣传人萧正阳!”
城头上议论声再起,萧正阳一人一马一刀,引万马在黄岗梁前大破鞑靼军阵的英勇事迹,不光响彻了中原武林,还传遍了北方万里边防线,居庸关自然也是人尽皆知,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上至将官,下至兵卒,莫不钦佩。态度上当即客气了不少:“阁下可是那位在黄岗梁前大显神威的少年英雄萧正阳萧少侠?”
“不敢,正是小子……可否容在下近前讲话?”
“不知萧少侠今次来我居庸关南关城所为何事?”
萧正阳气力不济兼心急如焚,实在没精力应付对方的小心谨慎,不待应允,直接驱马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