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和血腥还在夜幕下如火如荼的继续着,似乎只有死绝才能平息。
如果桑吉拉姆事先知道,她几乎耗尽全身真力,还沾染了一片黑色雪花,却换来了一个惨淡的结果,她不会那样做,她会用别的法子来奉献自己、拯救别人。曾经有很多人问过她一个同样的问题:什么是佛?她从未作过回答,今天她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结果虽不如意,但无碍她是真正佛者的事实。
如果徐渭事先知道,因为他的本能行为,导致众多豪杰义士死于非命,他也不会那样做,至少不会选用如此率性的法子。他桀骜,他孤高,他自以为是,他卓荦不羁,他看不上绝大多数人事物,但他尊重每一个生命,他有一颗敬畏生命之心。
世事无常,事与愿违,两个现成的例子,道尽个中无奈。
……
在一个单调而残酷的时空里,只有无尽的黑暗,无情的严寒,无数的恶鬼。
数之不尽的恶鬼在黑暗和严寒中永无止境的咆哮着、发疯着、撕打着……不断地重复着各种惨烈恐怖的场面。它们似乎想打破时空的束缚,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某个瞬间,恶鬼们同时盯上了一个蜷缩成团的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成功地激发了恶鬼们全部的兴奋,蜂拥而上,比极度饥饿的饿狼碰到了梦寐以求的食物还要兴奋无数倍。
那个被当成猎物的人感知到了危险的信号,猛然睁眼。
公冶世英猛然睁眼,入目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并没有无数的恶鬼,也没察觉到无情的严寒。
察觉不到并不表示不存在,很可能是感官出了问题。
寒气侵肺,引发了一阵看似无力实则剧烈的漫长咳嗽,毫不意外地带出了血。
即便如此,他依然察觉不到严寒。
他蜷缩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可身子蜷缩着喘气怎么能够畅快,他想翻个身,舒展一下肢体,让呼吸变得畅通些,却发现怎么也翻不了身,连伸手抬脚都做不到,最多只能稍稍动动手指头。
除了呼吸不畅,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没有寒冷,没有疼痛,没有饥饿……甚至连心跳声也没有感觉到。
都这样了,还算是活着吗?
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却又绝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没有等来梦醒,因为从睁眼开始,他就已经梦醒了,一个梦是不可能醒来两次的。
麻木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些知觉,随之而来的是钻骨的寒冷,切肤的疼痛,以及从腹部传出的咕咕声和胸膛中无力的心跳,各种不适汇聚成极度的难受。
他确定了自己还活着,很高兴,这么难受,肯定是活着,因为死后是不会知道难受的,难受的是死的过程——很快又高兴不起来了,这么难受,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很沮丧,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虽然牵动了痛处,呼吸却为之一畅。
身体能动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尝试着稍稍动了动手脚,冻结成硬块的衣裤发出了咔咔声,在他听来仿佛是冻僵的骨骼和冻硬的皮肉所发出的声响。
沮丧得到了缓和,开始用脑子思考问题:“小爷既然活着,那刚才就只是在做梦,而非真到了地狱……既非地狱,为何周围还是又黑又冷?”自然而然带动双眼:原来天已经黑了,又没有灯,自然是黑的;原来是躺在雪地里,雪地当然是冷的,绝无可能是热的。
除了时有时无的风声,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更显寂静。远山近树俱是白茫茫一片,所以即便周围没有任何光源,也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勉强能看出周边环境的大致轮廓,隐约记得从京城到潭柘寺观摩佛门大会时曾路过这里。
昏迷在雪地里并非全无好处,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理解成睡觉,让长时间紧张的情绪和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必要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