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毅官服凌乱、官帽歪戴、行色慌张、满头大汗,上来就道:“王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杲稳稳写完“澄思寂虑”四字,缓缓放笔,从容说道:“何事令冯知县这般惊慌?连礼数都顾不得了。”
冯新毅赶忙补上礼数,一边整理衣帽,一边环顾左右,除了一名腰后横负双剑者再无他人,这才低声道明来意。王杲默默听完其述,眉头微皱,目透寒光,吓得冯新毅噤若寒蝉。
王兴业冤案的直接制造者是冯新毅,但京畿之地衙署遍布,权职交错重叠,若无王杲这位三品大员的暗中相助,仅凭冯新毅一人就想陷害略有人脉的王家是很难办到的。冯新毅这般费尽心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侵吞王家家产,从而利用这些钱财疏通关系,给自己的仕途铺路。所以凤纹玉璧一到手隔日就拱手送给了王杲;王杲为了讨好严嵩,转手再送;而严嵩正为方皇后诞辰贺礼而发愁,凤纹玉璧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体面又合时宜。换言之,眼下这凤纹玉璧已经辗转到了方皇后的手中。
王杲暗感恼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接着又静心思忖道:“世人皆把酆于传得神乎其神,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不可尽信,一个尚不足三十的江湖武夫再神又能神到哪里去?但这许多官员因他而落马却是不争的事实,还是不能轻敌大意,阴沟里翻了船那可真是闹大笑话了。此事需及早摆平才是,一旦把事情闹大闹开了,或被有心人利用,那麻烦就大了!区区一个冯新毅不值一提,得罪了严阁老和皇后娘娘可是大大的不妙!”反复盘算许久,终于开口道:“公子现下可还在衙署?”腰后横负双剑者道:“我去看看。”
王兴业无法为自己的说辞提供有力的证据,酆于通过观察、聆听,再结合己身经验,进行合理的分析和判断,最终选择了相信。且作了更深层次的推测,在冯新毅的背后极有可能还隐藏着品阶更高、权势更大的官员。想要帮王兴业讨回公道无疑是件棘手的事情,于是他对姊弟三人道:“三位身负要事,还是先行处理己身正事要紧。”
姊弟三人听出其言外之意,交相环顾,闻人怀和闻人徽音面露踌躇,纠结于孝义之间,而古今并不在乎王兴业冤枉与否,也不在乎同酆于之间萍水相逢的单薄情义,无论去留,皆随闻人姊弟之意。
康姓掌柜同酆于目光交汇,抬手作请,道:“三位公子、小姐,客房在这边,请随老夫来。”
闻人怀却道:“见义不为,无勇也;舍义独身,无耻也!家父曾有训导,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以激浊扬清,嫉恶好善!”稚气未脱的脸上彰显慷慨之气,对视闻人徽音,姊弟二人心照不宣,会心一笑。
“哈哈哈……!说得好!”酆于放声大笑,高举酒坛,张口痛饮,豪迈无双。
“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人物禀常格,有始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冲?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伴随着抑扬顿挫、咬字略显含糊的吟诵声,一行十六人进到汇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