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尽量压低声音,语气十分严厉。
他对秦赢其实很满意。
——在今天之前都是。
可,他不明白这个行事谨慎的小儿子,为何突然之间变化那么大。
这次简直莽夫行径。
“爹。”
秦赢没有打官腔,喊他父皇。
而是用了民间最常用也是最亲切的称呼。
这一声爹,果真让汉帝身子颤抖。
眼里止不住湿润——他明白,秦赢绝不会造反的,心里唯一的一点点顾虑消失。
“赢儿,跟爹说实话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汉帝语气柔和了一些。
这里左右无人,只有他们父子。
关上门来,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难道,门阀占据大汉半壁江山的日子,还不够长吗?”
秦赢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汉帝怔住,说不出话。
秦赢继续道:“如果他们造福百姓,还则罢了,可你真的看不见民间疾苦吗?”
“门阀不是不可以存在,而是要存在于皇权之下,不能与皇权并驾齐驱,更不可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们连皇帝都能推上位,说好听点是占据了半壁江山,说难听点……爹你就是个傀儡。”
秦赢这番话,算是冒了大不讳。
可现在没有君臣,只有父子。
这种话也只在现在说,出了这个门,便会彻底忘却,不再提起。
汉帝彻底沉默,老脸颓丧。
半晌。
“朕…何尝不知。”
“但是朕无可奈何。”
汉帝长叹一声,道:“朕,其实只有一百天的活命了。”
此话一出。
秦赢顿时惊了,道:“谁说的?”
汉帝道:“太医。”
他看着秦赢,目光突然柔和,“你还记得,朕跟你说过心肺中箭的事吧?”
“这些年,各种药材都用过了,始终无法根治。”
“最近几年,药物无用,都靠曹公公用真气替朕吊着,但现在也不管用了,太医说朕只剩最长一百天的命。”
“既然明知必死,也明知不可改变什么,索性就用这一百天,痛痛快快享受。”
“至少死之前,朕不算痛苦。”
“后人如何评价朕,那是后人的事,朕那时早已是一捧黄土,看不见也听不见,世间名声与朕何干?”
秦赢眼中闪过一抹痛心。
他突然间理解了汉帝的种种作为。
明知自己快死了,而且也不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