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这就格局小了不是,太祖七十岁的时候不还提了个二十岁的贵君?”雁书啧啧两声,“再说了,我看这东都未嫁的贵女,大都十七八岁,和杨大人差不了多少。和您一个年纪的,孩子都打酱油了,您不会真想一辈子打光棍吧?”
“首先,我可没他们辛家的人玩得那么花。其次,打光棍就打光棍呗,我姐也没着落,干嘛非盯着我啊?”月无华坐在车里抬头望天花板,“是不是再过几年,我身边飞过一只母蚊子你们都要给我说媒啊?”
“月将军说章统领有大才,寻常儿郎配不上半点,若是许了人家那叫折辱了。”雁书一边驾车一边和主子拌嘴,他原本也是月家军的人,在战场上受了伤,退下来给将军府做事,和月无华名义上是主仆,实则并无什么尊卑之别。
“我觉得吧……”月无华摇了摇头,“我娘就是偏心眼,从小到大我就没听她夸过我一句!”
他酸!他心里酸溜溜的!
月无华主仆二人斗着嘴,而杨菀之这边则疯狂地投入工作之中。花了一个上午将自己的想法都整理好,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丢在桌上黑黢黢的手帕。杨菀之捻起手帕,这手帕早间拿到手上时就觉得有一股好闻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若是杨菀之多了解一下这些贵族的背景,就会知道那是太祖御赐的龙涎香,在辛周朝除了皇室就只有月家能用,可见月槐岚是深得太祖之心。
只是这浸了龙涎香的帕子到底被她弄黑了,杨菀之想,这白帕子怕是难以洁净如初,不由头疼。总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欠了月无华一点人情。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到了洛阳一直在受各种人的照顾,这人情债已经是债多不压身了。
如今宫里由张楠顶上了主理之责,竺贵妃知晓如今圣人心里不爽,也识趣地不再作怪,营造司很快就回归了正轨。吉利给杨菀之在样部安排了一间独立的房间,差了三个下手给她,一起完成明堂烫样和图纸的制作。离开了宫城,杨菀之只觉得自己呼吸都顺畅了,全身心地投入了明堂烫样的制作之中。
这烫样一做,时间就像是被偷走了一般。
明堂的火烧了三天,终于烧尽了。杨菀之又一次入宫,去勘察明堂的遗址。明堂木构的部分已经全部烧毁,琉璃瓦碎了一地,瓦部的官员带着工役将这些琉璃瓦全都清走,露出了基座。幸运的是,石制的须弥座只有些磕碰,雕花坏了好些,杨菀之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录,着人在现有的基础上画好修补的图纸,这样在保留基座的前提下,可以省去一大笔开支。杨菀之现在的烫样草模,也是以原有须弥座为基础制作的。
倒是这些琉璃瓦——
“王工,这些琉璃瓦挑拣挑拣,若有完好的,还可以再利用吧?”杨菀之凑到王仲身边问道。
王仲摇头叹气,嗤笑了一声:“唉,你从小地方来,没给官家做过营造,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这些琉璃瓦断不可能再利用了。”
他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用废瓦旧瓦给圣人盖新的明堂?一个脑袋不够掉吗?”
“可这些……”杨菀之看着一地琉璃,有些心疼。神宫的瓦是特制的,没法用到别处,否则是对皇权的不尊。若是不能再利用,便只能全部砸碎了丢弃。这些碎瓦多半会被倾到洛水里,或者拉去邙山附近填埋。
在维扬县里,这些碎瓦片都会被搜罗起来,用类似锔瓷的工艺修补,重复利用。这手艺极细,需得用小铁针将两半碎瓦合在一起,手上的力道稍有不慎,就会把瓦片彻底弄毁。这东都到底是奢靡之地,这些废瓦竟然就如此草草填埋了。
王仲不再理会杨菀之,只是自顾自地安排起了清理工作。
在洛阳城恢宏了数十年的明堂,就此谢幕,而一座全新的营造,即将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