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洼的土地改革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入冬的一个傍晚,金县周边的一个村庄,村里的一家里面,一个长者正在悠闲地抽着烟、和家人说着话。一旁的小孙子围绕着,凑趣撒娇,奶声奶气的样子看得长者眯缝着眼,不时地笑着。
“哐哐哐、哐哐哐。”门口一连串拍门声(家大门口木栅栏)。一家人面面相觑。“小不点,去开门。”饱经风霜的老爷子毫不在意,招呼着心爱的孙子。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胆量依然在,虽然叶落归根,却敢于直面任何人。
厚厚的挡门帘(北方农村冬天门口挡风的)掀开了,一阵寒气冲进屋里,老爷子耷拉的眼皮猛地睁开了,放下了大烟袋。两个结实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屋子:“这天真是,嘎嘎冷的。老爷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xxx,他叫xxx,共产党胶东根据地派来的土改工作队,都工作好几天了,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得知老爷子这一带威望挺高,希望到时能配合一下我们工作,让土改顺利进行,怎么样?”
狗皮帽子、大棉袄,脚上套着靰鞡(东北的一种棉鞋。)别着短枪,目闪精光。老爷子看完,忙不折叠地回应着:“,早听说共产党为老百姓谋幸福,这是好事,为民造福的好事。你们看得上我,老汉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两个人满意地交换了一下目光:“打扰了,老爷子,到时通知你。”老爷子点点头:“好的二位,慢走,不送!”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消失了。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看到全家人都围着他听信,从容地摆了摆手:“不要担心,他们来,对咱家来说肯定是好事,对别人不一定了,该干嘛干嘛去。”全家人都露出了笑容。老爷子吩咐孙子:“小不点,快去叫一下你二大爷(本村的大地主)。”
小不点跑了出去,一会儿来了个两口子,和老爷子般配的年纪,手里提着一点腌肉。“哥,拿着,给肚子添点油水。你找我?”老爷子示意老婆子接过去:“兄弟,告诉你一声,土改要开始了,你是咱村的大户,心里有点数。”“哥,咱是本本分分人,好不容易攒下这些家当的,不偷不抢的,凭什么呀。”“都是从小到大的村里人,没有点道道(大连话鬼主意),你能比别人强多少,少给我打马虎眼。”“哥,什么都瞒不过你。听你的,你说咋办!”“共产党的政策你也知道,兄弟只告诉你一点—明面的东西不要动,别人不知道的你仔细琢磨吧。”二大爷的老婆子差点瘫了:“这是要我的命啊。”老爷子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为富不仁的后果了,以前你在我眼前可不是吆五喝六的,威风的很!”“哥,别和败家娘们一般见识,我知道了,听你的。”说罢悄悄地凑在老爷子的身边:“照顾点兄弟。”急急忙忙地走了。老爷子还想抽袋烟,找洋火,摸了摸口袋,几个明晃晃的银元带着温度进了老爷子的手中。。。。。。
后半夜,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老爷子觉少,凌晨清醒了,就去院子里转圈,吧嗒着烟。人影一闪,老爷子刚反应过来,一句话传到耳中:“老爷子,巧了,正要叫你。”老爷子定睛一看,几个人来到眼前,手电筒光照着,昨天夜里的两个人向他打着招呼(当时大多数的农村家的围墙都是很矮,看得见人)。“早,两位同志,进来暖和会儿?”“不了,老爷子,正事要紧。走吧。”
目标应了老爷子的判断。通往二大爷家的积雪很厚,但没有任何的脚印,冷得残存的公鸡也不愿意叫唤。两位同志非常满意这次行动的突然性,来到二大爷高高的大铁门前,“哐哐哐、哐哐哐”地砸门声一会儿惊醒了全村的大人。只要是能出门的都赶紧出来看热闹。
二大爷两口子一看就是精神萎靡不振,昨晚不知忙碌了多长的时间。打开门一看,看到拿着枪的土改工作队的人惊呆了。老婆子刚想撒泼,二大爷一个用力把她推在一边,打了个趔趄。然后赔上笑脸:“大清早的,同志,有什么事?”
“打土豪,分田地。我们是土改工作队的,早就听说你们家为富不仁,欺压村民,今天就来核实你们家的情况。”虽然天冷,周围的欢呼声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土改工作队的工作热情瞬间被点燃了。
老爷子被推举当了见证人。大家伙都欢天喜地地跟着,望着幸运的地契或者牲口合不拢嘴。老爷子当仁不让也分到了一份,剩下的被充公了。
“老爷子,今天这事干得挺漂亮。就是浮财有点少,是不是藏起来了?你分析分析?”两位同志瞅着老爷子。二大爷眼泪汪汪地瞅着老爷子,都有点麻木了,完全不是平常的精明劲。“不太可能。农村乡下人,没什么见识,有点钱就置地了,不奇怪,说到底就是个土财主。还有二位同志,多少留些东西,一大家子人也得吃饭、睡觉不是。”“行,这事听你的安排。我党的宗旨一贯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还有,暂时你先代理村长,帮助我们继续开展工作。”“行,谢谢二位同志,我一定配合。”二大爷落寞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悲凉,感激地瞅了老爷子一眼。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已经延伸到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