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杰里迈亚见他脸色漆黑,识趣地赔了个贱贱的笑脸:“那摩根索就先告退了。”
“等等。”楚斩雨忽然拦住他。
杰里迈亚笑眯眯地看着他踌躇的神色,暧昧地说:“上校还有什么事?”
楚斩雨深吸一口气。在半秒钟后,他的表情管理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尽可能微笑着对他。
“谢谢你帮我。”楚斩雨又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接触:“无论你是否怀揣着阴谋,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的原因……你帮助了我,这是事实。”
“不客气。”杰里迈亚仍然笑着:“那么此时此刻,敢问我在楚上校的心里,有没有得到一些正面的评价呢?”
楚斩雨沉默了。
杰里迈亚看了看他,忽然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斩雨只是看着他。
“走了。”杰里迈亚说:“上校,下次见。”
然后那个高大的影子打开门,迎着外面的光芒走了出去,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楚斩雨的屋子又陷入了宁静。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
床下的机器人挣扎着旋转出来,移动到他的面前。楚斩雨看着它,忽然伸手揪住它的机械手。
机器人:“?”
楚斩雨正色道:“我刚刚真的脸红了吗?你有没有看到?”
机器人:“……”
仿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楚斩雨忽然扶额苦笑,松开手让机器人旋转到另一边去;机器人发出的噪音,忽然让他觉得不再那么空洞烦躁。
他平躺在床上。
“杰里迈亚,下次见。”
楚斩雨自言自语地说道。
……
杰里迈亚走出中央区,和路边一个唠嗑的老大爷聊了起来。
大爷年轻时当兵九死一生,老了也是人中龙凤。年轻时挑着炮筒跟在部队身后跑,风里来雪里去;老了挑着袋子在大街上溜达吆喝收垃圾,戴着那枚军功勋章,地区管理的官员也没人敢斥责他,处罚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在各方势力保驾护航之下,大爷成了中央区一霸。
年轻和老辈两代人精相见恨晚,就一会的功夫,大爷已经把肚子里的事给这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倒腾完了。
“你说那个楚斩雨楚上校啊。”大爷摸着白胡子回忆:“那可是个好人,每天见到我都温温和和地打招呼,一点官架子不摆,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你说你是他的朋友,那我看你也不错。”
杰里迈亚不置可否地笑。
“要说这楚上校啊,我来这也有好几十年了,这地方的人来来去去的,就他一直没有变过,一直那么年轻。”老人摇了摇胡子:“可能是最近那个什么军委高层的基因修正技术吧,他们这些公众人物不是都得维持自己形象的吗。”
“也许吧……对了,大爷,您不是在收废品吗?”杰里迈亚掏出发信器给他:“您看这个,纯金属,能卖不少钱吧。”
“我看着挺值钱的,怎么的?你要卖啊?”大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折射出老年人那辈独有的精明。
“值钱的东西所以才给您不是吗?”杰里迈亚笑着说道。
他手上一发力,发信器的小蓝屏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然后很快那蓝色的光就熄灭了。
“给您,拿去换个好价钱吧。”杰里迈亚把已经坏了的发信器塞到老人手里,迈着步子走掉了。
他回想着上校的脸庞,他闭上眼睛。
他想着那双红肿的眼睛。
他想着那脖子上被压出的淤痕。
他双手插兜踱着步子向前走,迎面吹来的风掀起他的头发,斜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心中的恨意和不忿忽然就消失了,但是他也知道,其实在他看到那座少女的土墓的时候,他心中的恨意和不忿就被另一种情绪压倒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话语,久到他几乎记不清:
“这是一个缝缝补补的故事,是拯救与被拯救的故事。而你是那个补天的孤独裁缝,你是那个背负拯救世界的殉道者……你为他人带来了希望,却几乎为此几乎付出了你生命中一切。”
“即便如此,你也依然相信着自己的使命吗?却依然要赌上自己的全部,向这个世界祈求让我们生存下来的可能吗?”
杰里迈亚低声念着这些痴拙的话语,仿佛信徒在对着神明的祷告。
“我还能在相信你一次吗?”
尽管那并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