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万。
这还只是粗略估计。
毕竟堆积的尸体实在太多,若是砍下头颅铸成京观的话,其规模肯定是鸿蒙罕见。而且更多的已经面目全非,在这样的前提下,要计算出一个详细的数据,实属难于登天,更不要说去统计死者的信息。
当然了,他们也没好心到会去帮着收尸并统计一下。
远处,金鳌守军的光暗淡了,姬白猿也完全不是碣石尊的对手,已然陷入了下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近处,东海城内百姓所剩无几,只留下些许幸存者,在城中逃窜。但处在这样一座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围城,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杀戮的主力开始懈怠了。
三十万人,已经足够了,再杀下去,也不过是休闲娱乐。即使他们是邪修,是恶人,但也不是以杀人取乐的。在任务完成后,难免有些怠惰。
太熙通宝在尸体堆里挑挑拣拣的,时不时拿出一个小瓶子,从尸骸上取下些遗垢。或是淤积的鲜血,或是流露的骨髓,或是一些脓疮烂皮……皆是些不堪入目的腌臜之物,其余人都是敬而远之,唯有他乐在其中。
元寿通宝此时和一般的老人并无不同,取出一个被磨得油光发亮的茶壶,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看着远方战局,对着茶壶嘴儿就开始嘬起来。一点也没有方才凶残的样子。
小主,
不过他的品味却是极好的。那茶壶非凡品,老树盘根错杂的壶身,夜光下熠熠生辉的色泽,一看就是出自扬州广陵郡阴羡山的极品,更不要说壶底若隐若现的“供春闲制”刻。
祸尽则与元寿通宝坐到了一起,喝着一壶茶水,看着同一场大战。时不时还取出纸笔来记录一二。
谁能想到,这个下手尽是瘟疫毒药的阴鸷汉子,居然写了一手好字。那一手正楷,称得上“错落有致,正气浩然”,比不少折枝蟾宫的状元郎都要好上不少。
雷砌的妻子与子嗣们,凭借其灵敏的嗅觉与行动力,再次开始了它们热衷的抓老鼠的游戏。惨叫声不绝于耳,但相较先前的屠杀,总是小了很多,也稀疏了不少。
一头不算壮硕的母狮,争不过其他姐妹,既得不到丈夫的宠幸,又抢不到鲜活肥美的猎物,即使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连头个月都没能挺过去。于是乎她只能追寻着地面上滴落的血迹,抓一些老弱病残来填饱肚子。
眼前的目标,她已经盯了许久。他从人潮堵塞中活着挤了出来,但腿被人夹断了,此时正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行走在小路上,不算快。
她有信心,这个猎物势在必得,便也不免玩起了她最钟爱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放在过去,她可没有这个资格。
屏息、缓步。巨大的身躯在肉垫的辅助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能感到猎物停了下来,应该是没力气了。现在的他一定充满了恐慌,这是吃掉他的最好时机。
躬身、屈腿、露爪、呲牙、奔跑、扑杀。一气呵成。
然后,她死了。
转角的盲区,伸出一杆造型奇异的银色长枪。被当作枪尖的巨大湛蓝宝石和周遭环卫的银雕,刺穿了雌狮的咽喉。
枪尖挑喉,枪不染血。
临终前,雌狮看到了一男两女,还有一只跟在他们身后的小东西。
见雌狮已经死透了,小白在沉默中收枪轻甩,甩去了枪尖不存在的血迹。雌狮逐渐化作冰雕,继而冰屑飘散,回归尘埃。
阿依古丽身后,正躺着一个受伤的青年,被她藏在一个金茧里。他伤得很重,看似只有腿断了,但他的内脏都都碎了,被法术波及的。而且由于挤压的缘故,他的肋骨直接插进了他的肺里,最近的一根离心脏只有一步之遥。
活不成了。
芥弥不在,那些可以疗伤的丹药,在先前已经分给其他逃亡的人了。在场的几人只能做轻伤处理,这无异于延长他的痛苦。
魏无患心善,也舍得做恶人。他示意几人把头别了过去,寻花出鞘,割断了他的喉咙。
剑很锋利,他没有感到痛苦。
握住寒哀的手,在颤抖。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有些恐惧,又或许是有些痛心。小白向着最惨烈的东方大步跨去,只冷冷扔下一句话。
“走吧。”
“嗯。”
三人应了一声,同样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小白身后。
现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