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刮过来一阵风,吹得桌上烛火的火焰不停闪烁,屋内忽明忽暗,两个人脸上也是明一阵、暗一阵。
静默半晌,陈熙先发了声,像是埋在心底的肺腑之言:“我从十三岁起,就跟随父亲走南闯北,行军打仗,整整五年,弄了一身的疤。可他却始终惦记着,要把他的爵位传给手无寸功、年纪尚幼的你。
我当年太年轻,怨气难免就重,才会轻易受人挑拨,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其实,我后来很后悔,得了爵位,却成了孤家寡人……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陈济望着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烛光,长叹一声:“如果父亲没有死,我可以将你这番谎言信以为真,我也可以替你隐瞒周婕妤的事,我甚至还可以帮你一起,把你的儿子、我的侄儿辅佐成一带明君。”
“但父亲死了,那些就都不可能了。”在陈济眼中,恨意越发深重:“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会信你。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弑父的狂徒。”
“人的一生那么长,谁会不犯一次错?”陈熙的笑容有些苍白,还夹带着几分无奈:“如果有一天,你能把我这个位置抢回去,你就会知道,身居高处,会有多少身不由己。”
陈济又是一阵冷笑,满载讥讽之意:“但愿有一天,等满大街都在传扬你和周太后的「佳话」时,你也可以说「这只是身不由己」。”
“你就一定要死死地跟我对着干吗?”陈熙虽仍保持着从容的笑意,但其实语气已经像是哀求。
“没办法,我已经事先叮嘱过马达,如果我被囚超过七天,那份医案就得见光。”
“如果我放了你,医案就不会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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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搁在我那儿十来年了,不一直保管得挺好吗?”陈济耸耸肩,笑得很随意:“再说了,那玩意儿只能证明孝宗的病,也不能证明当今官家的生父是谁啊。”
陈熙静静站着,犹豫不定,不止是因为他信不过陈济,也是因为一旦放了这群人,他将无法向孟氏交待。
陈济大概也猜得出陈熙的心思,遂又建议:“你可以禀告太皇太后,这小鱼饵实在钓不出大鱼,徒留无益,不如放虎归山,再使人跟踪,或许小虎崽会去找大老虎呢?”
陈熙没有作声,他知道,即便放人,司修也是不会去找司元的,就如同那些没被山贼抓走的永昌百姓一样,只会直奔王家。
陈熙没敢立即释放陈济等人,只以「碍于人质,山贼难剿」为借口,先回了城,在家中休息了两三日,慢慢思索着此事。
而此时,马达已经找到谯郡公当年最忠心的副将陈亮。
陈亮得知陈济身处险境,立刻听从马达安排,一同入京,并先后拜访了居于京城和京城周边郡县的陈氏族人,口述了谯郡公被害的经过。
那些较为年长的陈氏族人都认得陈亮,知道陈亮是谯郡公最心腹之人,因此不得不信陈亮之言。
但陈熙已经承袭父亲爵位多年,对陈氏族人一向也还好,因此大家也不敢全信。
当陈济被囚山中超过五天的时候,马达不能不担心,于是故意拉着几个陈氏族人在陈熙家门口附近的商铺、街上晃悠了一整天。
陈熙看到,知是警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前往「山贼」营地,假装剿匪成功、救出司修和随行之人,连原先被劫走的聘礼也一并拿了回来。
司修、徐慕等于是对陈熙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