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深深。
朱棣正在便殿里,处理自老朱那边搬过来的奏疏。
正当他埋头努力,奋笔疾书的时候,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进来了。
能在这深宫之中,来去自如的,除了深宫的主人之外,还能有谁?
朱棣连头也不抬,继续快速的翻阅奏疏,直到那人坐到了他身旁,一股清新的黄瓜味道,跟着袭扰他的鼻尖。
还有那牙咬黄瓜的“咔嚓”、“咔嚓”声音……简直在搅动他肚子里的馋虫,跟着造反。
朱棣终于抬头,看了老朱一眼:“爹,还不睡呢?”
老朱虽然贵为天子,自己的事情也自己做,如今正端着个盛黄瓜的盘子,在那边咔嚓咔嚓咬黄瓜。盘子上还有个碟子,里头放着白糖蘸料。
“不急,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老朱的正常用餐时间,一般是早餐与午餐。晚上不用餐,就是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显然,这几根黄瓜,就是今日里老朱垫肚子的点心。
“去别的地方吃。”朱棣也不客气,出言赶人。
“饿了?”老朱美美吃着黄瓜,斜眼看儿子。
“哼。”
今日已经是那灵堂光幕结束后的第二日晚上了,朱棣自昨日中午从灵堂出来以后,就没有吃东西,一直到现在,能不饿吗?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也因此,越发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吃东西,就算那吃东西的人是现在的皇帝,他也快要顾不上父子亲情,尊卑有别了。
“哼。”
朱棣哼,老朱也哼,大家一起哼。
老朱说:“知道挨饿受冻的感觉了吗?”
朱棣:“就算没有这一着,儿子能不知道?”
“知道?”老朱,“那这个吃吗?“
说着,他从袖子里抽出东西来,不是别的,正是个粗粝的杂粮馒头。
朱棣看了这杂粮馒头一眼,肚子中馋虫再度翻搅,确认道:“给我的?”
“不想要?”老朱作势把馒头收回,“嗯,也是,你皮厚肉糙的,耐饿,不像咱的大孙子,那么娇娇弱弱一个人,咱还是把这杂粮馒头拿过去给大孙……”
话还没说完,那杂粮馒头已经被朱棣劈手夺过。
他夺来了,立刻咬一口,嚼了嚼,咽下去。
整个人都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得了吧,这东西给大侄儿,他那嗓子能不能咽下去都不一定呢。你都拿这个了,肯定是给我的。”
这不是废话嘛。
不给你我特意不睡觉跑一趟你这里干什么。
老朱心里这样忖着,又拿起黄瓜,咔咔两声,突地笑道:“今天咱知道了件好事。”
“什么好事?”朱棣问。
朱元璋却嘿嘿一笑。
“不可说,不可说,等到时候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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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杭州
昨日下了场雨,今日的天气,晴朗又凉爽,倒是不错。
罗贯中循着那沿街小贩的叫卖之声,踏出府门。今日正是他新写的《忠正孝子连环谏》戏曲登台的一日。那排练这部戏的茶楼,早早便为罗贯中留了个雅座,请他一定拨冗前去看看,也好多加斧正。
横竖刚写完了东西,左右无事。
罗贯中也没拒绝这份好意,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袖着双手,慢悠悠出了门。
这大凡作者、戏剧作家,便如同那读书之辈一样,总是要闭门苦读,专心致志,方有成就的。
为了这部戏剧,罗贯中也有一段时间没上街了。
如今再度出门,也觉得街面上面貌与过去颇有不同,倒似热闹了不少,热闹之处在……
走着走着,罗贯中停下脚步。
以往的申明亭里,都是说些什么好人好事,大家路过都当没看见,今日却有点不同,那里围了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
是说了什么新鲜事情吗?
罗贯中一时好奇,往人群里走了两步,看那申明亭中的布告。
还真有新鲜事情。
只见里头贴有两张新布告。
第一张布告说的是蝗虫的事情。
一张纸上,中间画着只蝗虫,而上下左右,分别画了鸟,鸭,□□,个个都对蝗虫张大了嘴。
就算不用再看文字,罗贯中也明白了,这些动物,都是可以吃蝗虫的。
再看另一张布告。
这张里头,倒是没什么图画了。
只是说,杭州城内的稳婆与女医,可以前往惠民药局登记姓名准备考核坐产知识。若是通过考核,可得产医奖章一枚,再得一把新式产钳。
嗯,原来如此,难怪也有女子围过来。
满足了好奇心的罗贯中,离开了申明亭,再度往茶楼走去。
伴随着他的前进,道路两侧的叫卖声也逐渐响亮,如今已经是洪武二十五年,这杭州城啊,也一日赛一日的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