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
今年的秋风,萧萧肃杀,肃杀人也!
自从瓦剌也先寇边大同,参将吴昊战死的消息传入京师后,皇帝便勃然大怒,下令亲征。
亲征命令下达之后,自然在朝廷上起了轩然大波,上至二品大员,下至绿袍小官,都坚决反对着皇帝的这个命令。
于谦自然也是这坚决反对的一员。
甚至,为了皇帝的不听人言,他已经连着几天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今日处理完手中事物之后,只觉得头晕脑胀,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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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之中,天色昏昏,茫茫一片。
他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前方就是朱红的便殿大门。
难道是要早朝了?于谦有点糊涂,可刚才我似乎还在家中,而这也不是上朝的地点,倒是那皇帝见私下与臣子商议事物的便殿。
正这样想着,那门吱呀一声,自内打开了。
只见一位肩宽体健,相貌英武,只是皮肤有些深的青年人穿着太子服侍,自其中走出来。
于谦暗暗吃了一惊,虽觉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不知这到底是谁?
他仿佛陷入了迷蒙之中,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情景人物,处处不对劲。
便在这时,那出来的青年人看见了他,灿若星辰的双目一亮:
“于少保!于谦于少保,我终于见到你了!”
于谦更是糊涂,他觉得自己此刻脑子有点转不动:“臣见过殿下,臣确实是于谦,只是不知这少保从何而来,臣不是少保。臣只是区区一兵部侍郎……”
“不重要,不重要!”那青年人疾走两步,牢牢握住于谦的双手,刚才所见的如明明星辰的眼睛,此刻竟微微闪亮,眸中似有泪光,“不是少保又如何?重要的,不是少保,是于谦你!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于谦:“……”
对着面前年轻的面容,于谦甚至想要摸摸自己苍老的脸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问清楚此时的情况,便欲开口。没想到肩膀被人一拉,他转过头去,便见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又摸了他的脸,最后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相貌堂堂,一身风骨,不愧是朕的好于谦呐!”
“少保啊,你听听这首诗……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真是好啊,你看我背得有没有气势?”
“臣不是少保。”于谦依然板正地解释了一句,才道,“这首拙作,仅是普通而已。”
“哈哈哈,谦虚啊,真是谦虚啊!”
这老头皇帝兀自高兴,于谦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背后的炙热。
他回头一看,刚刚那穿太子服侍的青年,正用愤愤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老皇帝。
那原本欣喜地看着他的老皇帝,此时也斜了眼睛,与那青年对视。
如此对视,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然后——
“我的!”
“我的!”
“他出生在我的朝代!”
“你又没有用上他!”
“父皇你难道用了?!”
“咱天天查贪污,正好需要这样廉洁有风骨的臣子!”
“难道我就不需要吗?!”
一边吵架,他们一边一人握住于谦一只手,均是牢牢不松开。
于谦虽然觉得大脑始终在被一层雾气给笼罩着,却在老老实实地算着:
这样须发洁白,看着有七八十的皇帝。
宣宗不是,仁宗不是,太宗,太|祖……
刚刚想到这里,眼前忽然一花,面前的那老皇帝和年轻太子,都看得不分明了,他们原来尽在耳旁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起来。
此时,老皇帝和年轻太子似乎也发现了。
他们对视一眼,突然不再吵了,而是歇了声音,均拍拍于谦的肩膀,说——
那声音,于谦已经听不见了。
只辨认口型,说的应是:
“去吧,不必担心,做你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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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两声。
于谦从梦中醒来。
他还坐在桌案前,桌上的油灯已经燃尽了,他此时耳清目明,再回想刚才梦中所见,一下明了:
那老皇帝,分明是太|祖高皇帝显灵!
但那太子服饰的……懿文太子?不像;太孙?也不像。
怎么看,倒怎么像是太宗!
只是太宗怎会着太子服饰……算了,都是梦,何必较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