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才刚刚落座,酒菜也才堪堪上齐,李君羡还打算与徐恪再商议几句。不想,徐恪筷子未动,君羡酒杯未举,那位天音乐坊内的头牌歌女,无数人望穿秋水等待的无花,就已自己走到了徐恪跟前。
无花向徐恪敛衽为礼,眼角挂着一丝遮不住的笑意,道:
“徐大人来了!”
这一下,徐恪就有些猝不及防,原本他已设想好的要对无花“动手动脚、调戏一番”,可如今,无花已走到他的面前,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贤弟,这位是?”还是李君羡机灵,赶紧说话解开眼面前的这一场尴尬。
“哦……大哥,她就是无花姑娘。”徐恪道。
“她就是无花?!”李君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候的李君羡,心中反而暗暗发笑,他心道,贤弟呀贤弟,你不是说为了逼落霜现身,今日过来就是要调戏无花的么?怎么无花主动到了你面前,你反倒畏畏缩缩了起来,竟一动不动?
“怎么……这位大哥认得我?”无花见君羡面露诧异之色,当即转头问道。
“噢,不不不!此地我是第一次来。”李君羡忙摆手道。此刻他脑子里还在想着一会儿徐恪该如何行这“调戏”之法,以至于差点没笑出声来。
无花又问徐恪:“上一次,徐大人跟你的师兄来,这一次,他也是你师兄?”
“呃……不是!”徐恪忙道:“他是李君羡大哥。”
“小女见过李大哥。”无花又向李君羡敛衽为礼,不过,她双眼始终还是看着徐恪的时候多。
见徐恪与李君羡坐在那里酒杯不动、筷子不举,无花随即道:
“徐公子、李大哥,你们怎么不吃菜呀?是嫌这里的菜不好吃么?”
“呃……不不不!你们这儿的菜挺好的,真的挺好吃!”徐恪忙伸出筷子,夹取了一些不知名的菜肴,连珠一般送入嘴里。
“徐公子,我们天音坊的酒也好呀,你别光顾着吃菜,让无花来为你倒酒吧!”
今日的无花,虽只是与徐恪第三次见面,然神情举止竟而亲昵了许多,她看徐恪的眼神中,总是饱含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笑意,就仿佛,她与徐恪早就相识一般。
反倒是徐恪自己,原本还一心想着要对无花“动以手脚”,然此时此刻,面对着无花的殷勤倒酒,他竟然手脚还未动,就已经面红耳赤了起来。
李君羡忽而问道:“无花姑娘,你方才还呼我贤弟为‘徐大人’,怎地片刻间,就叫他‘徐公子’了?”
无花正在给李君羡倒酒,闻言却愣了一愣,随即道:
“小女只是见徐大人这么年轻,是以脱口而出,就叫了声‘公子’,徐公子,你不会怪无花吧?”
“呃……不怪不怪!姑娘今日招呼地这般周到,我们两个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见怪?”
此时的徐恪,面色潮红,呼吸加快,心跳增速,手在空中,却不知该去取酒杯才好,还是该……依照他原定的计划行事。他心中不禁连连苦笑,原定的计划好是好,可真到了落实之时,没想到竟这么难!
无花为两人的酒杯倒满酒之后,眼见红木高台上,原本歌舞着的四位歌女,已然缓缓退场,她原本还想再陪徐恪说上几句话,此刻只得放下酒壶,准备上场。
“徐公子,待无花上台,为公子歌一曲新词,可好?那首新词,可好听了!”
“嗯……”徐恪点了点头,他此时已不知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咳咳!”李君羡不禁咳嗽了好几声,他朝徐恪连连以眼神示意,那眼神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贤弟呀,你再不‘动手’,无花可就要走了!”
“你不是说好了非得你自己‘动手’不可么?”
“贤弟,赶紧的,无花已离开这张桌子啦!再迟一步,你怎么逼落霜现身?!”
徐恪在君羡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连连催逼之下,只得一横心、一咬牙,心道一切为了降魔除妖,不管了!他豁然站起身,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疾走三步,一把就拽住了无花的右臂,硬是将无花给拽回了桌旁。
“徐公子……”无花忽然被徐恪抓住了手臂,顿时脸色一红,问道:“你这是?……”
“你……你不准走!”
徐恪憋了半天,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李君羡,看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无花见台上已无人表演,此时手臂又被徐恪抓得生疼,忙欲挣脱徐恪之手,奈何以徐恪的手劲,她无论怎样用力,均毫无所用。
“徐公子,无花要登台献唱,公子若有话同无花讲,待无花唱完之后,再来陪公子,可好?”
直到此刻,无花还在和徐恪好言好语,并未露出半分气恼之色。
兴许在她内心深处,还盼望着徐恪一直就这样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呢……
“不行!”徐恪心道,我既已做了这一步,索性“演戏要演足,恶人做到底!”他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冷哼道:“今日本公子兴致好,你不准走,就站在这里,给本公子一个人唱曲!”
李君羡眼见徐恪这一番“苦心做戏”,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想笑,他几次三番强自忍住,然几次三番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下,徐恪与李君羡周围的食客,就已经炸开了锅了。原本,以无花“头牌歌女”之名,多少酒客就是慕名而来,为一睹无花绝艳之风采。许多长安纨绔,不惜每日都要花费数百两银子,就只为了看一看无花绝美的容颜,听一听无花绝世的歌声。今日,这些酒客眼见无花竟然主动上前,为徐恪斟酒赔笑,这帮人原已嫉妒得不行,此刻见徐恪竟然会如此大胆,非但公然拽住了无花的手臂不放,且言语粗俗、举止不堪入目,简直是对无花羞辱无礼之甚,这如何还了得!
于是乎,周围的食客中,对徐恪指着鼻子大骂者有之;站起来撸起袖子欲动手者有之;见无花如此受辱,心痛欲死者,亦有之……
“徐公子,你快放手!这么多人在呢!”
无花眼见徐恪此举已惹来众怒,周围尽是指指点点、骂骂咧咧之声,她又羞又急,便再次想用力挣脱徐恪的“魔掌”,怎奈,在徐恪沉稳有力的抓握之下,她就像一条受困于渔网中的小鱼,无论再怎么用力挣扎,始终无济于事。
徐恪回身落座,手却仍抓着无花不放,“本公子不是说了么,你哪儿都别去,就在这儿,给我一个人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