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
“是呀!”
“大人这一路走来,真的就只凭运气?”
“是的!”
“明月再敬大人一杯!愿大人一直这么好运!”
“好!多谢明月姑娘!”
……
两人又接着对饮了一杯,这之后,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所聊的话题,也大多是与徐恪相关。
徐恪有好几次想要问一些明月的过往,但看明月的神情,还是忍住没问。
看得出,明月对于自己的过去,好像没有一天是满意的。
时间很快地流逝……
长夜漫漫,这一个夜晚对于长安城内的大多数人而言,兴许都极其地无聊,然而对于眼前的明月来说,却又是无比的珍贵!
在明月的内心,她多么想,时光从此凝固,那铜壶滴漏忽然间就能静止不动,让这一个漫漫长夜,永远不要天亮。
然而,时光之岁悠悠流淌,何尝会为谁停留?
转眼间就已是亥时六刻,再过得两刻,就是子时了。
徐恪起身告辞。他心中想,这个时候,诏狱中也没有任何动静,看来,胡姐姐她们应该不会来了。
明月虽万分不舍,却也只能与徐恪敛衽为别。
徐恪将出牢门之际,兀自问道:
“明月姑娘,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未了的心愿?”明月摇了摇头,她心道,今夜我能与你徐大人相见,便已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那……在下就告辞了!”
“大人!”明月还是叫住了徐恪。
徐恪回头,望着明月。
明月最后说道:“大人可否让人为明月买一身白衣?待明日午时,明月法场受刑之时,想穿着一身白衣离去……”
徐恪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出门。
……
……
徐恪离去之后,明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成眠。
她尽量不去想象,自己明日要受的“凌迟之刑”该是何等的痛苦,然而,她又如何不能停止心中的想象?
一想到明日午时,就要加诸于她身上的那种“千刀万剐”之刑,她立时就吓得浑身颤抖;而一想到徐恪那倔强又忧郁的眼神,清润又美好的声音,她又倍觉温暖……
她虽已不畏死,但也满怀生的希望!
她明知自己必死,但依然对徐恪抱有一丝幻想。她心里不断想着,这位徐大人他运气如此的好,说不定,明日真的能出现奇迹呢!
她就在这种时而忐忑、时而恐惧、时而幻想、时而兴奋的心情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未几,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在睡梦中,明月只见自己被绑在一处高台之上,有两名恶鬼一般的刽子手,各自手执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们一上来就要扯去她一身的白衣。
明月又惊又羞,又急又怒,吓得在那里大叫着:“你们干什么!……不许碰我的身子!”
那两名刽子手却咧着嘴,狂笑道:“我们干什么?我们要把你给剐了呀!万岁爷判了你一个凌迟,我们也是没法子,小娘子,一会儿可就对不住喽!”
“住手!剐就剐!你们剥我的衣服做什么!”明月兀自在大声叫喊着。
其中一名刽子手却满脸淫笑道:“废话,不扒了你的衣物,我们怎么给你剐一千刀啊?啧啧啧!小娘子这一身的细皮嫩肉,等一会儿就要变成一堆碎肉,可惜喽!”
另一名刽子手也不闲着,跟着笑道:“放心吧,小娘子,我师傅的刀功,可是整个长安城里顶尖的!一会儿,他这第一刀会从你胸前的尖头头下去,师傅的刀法快,准保不让小娘子疼着……”
两名刽子手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也不闲着,三下五除二就已褪去了明月的一身白衣,直骇得明月忍不住大声喊道:
“救命啊!徐大人救命!徐大人……”
“你喊什么救命!咱们奉旨行刑,你喊破天也没用!”
“什么徐大人张大人,这会儿,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两名刽子手根本不理会明月的叫喊,转眼间就已将明月浑身的衣服都扒得干干净净。其中一位年老的刽子手从腰间掣出一把薄刃尖刀,又拿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噗”地一声,将酒水尽数喷吐在刀刃上。
“救命啊!徐大人救命!徐大人……”
明月嘴巴大张,却已然吓得喊不出声。
那刽子手一把捏住了明月前胸的突起,操起尖刀就要下刀,猛然间空里响起了一声暴喝:“住手!”
明月抬起头,只见一身蓝袍的徐恪,宛若一位天神一般,自空中翩然降落,他双脚刚刚落地,便一掌将那年老的刽子手打翻在地。
“明月,我来救你了!”
“徐大人,吓死我了!”
徐恪急忙解开了绑缚明月的绳子,明月顾不得衣服没穿,便“婴宁”一声,痛哭流涕地倒进了徐恪的怀里。
梦里面,徐恪一边怀抱着明月,一边柔声安慰着:
“没事了!明月,圣上已免了你的罪,你可以活下去了!”
……
“铎、铎、铎!”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之声,明月终于梦醒。
此时,已是四月初一的卯时,这一日的太阳,已悄然自东边升起。
明月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仅仅是做了一个梦。
不过,这个梦境是如此惊惧又甜美,直到梦醒之刻,明月的脸上,依旧荡漾着一股笑意。
牢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北安平司的校尉丁春秋,他手里拿着一套叠好的白衣。
丁春秋一进牢房,就满脸堆笑道:
“明月姑娘,徐大人命我给姑娘买一身白衣,这时间太紧,我就在东市里随便买了一套,也不知大小合不合身?”
“放着吧,多谢这位大哥!”
“好嘞!”
丁春秋放下白衣,讪讪地退了下去,他走出牢门之刻,脸上也是一副惋惜不尽的神情。
明月定了定神,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但她回想着昨夜的梦境,感觉却是那么地真实,真实地就好似刚刚发生一般,以至于她此刻,心中还是突突地狂跳不已。
昨夜一梦,让她自生而到死,由死而又生,然而这一整个生生死死的经过,仍不足以让她如此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