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妹妹,我这就带你回宫去吧?”
“不行!此时不能回宫!”李琪道。
“这是为何呀?皇上可是对你失踪之事,挂念得紧!”徐恪不解道。
“我此刻回到宫里头,可不得被父皇给骂死啊!还是先让我到三哥的梅雪斋里去躲一躲。让我三哥去父皇那里求个情,等父皇消消气……我才好回宫呢,嘻嘻!”李琪笑道。
“这个……好吧!”徐恪心道,你总算也有怕的时候。
赵王府别院就在长安城南的永安坊。两人骑马只行了一刻,便已到了梅雪斋的门口。徐恪下马轻轻叩门,开门之人正是怡清。
怡清乍见徐恪大清早地过来敲门,不禁心中一愣。她此前已从赵王李义那里,约略听闻徐恪中毒已解之事。如今骤然见到徐恪,她一张白玉无瑕的俏脸上,初时的关心之色却一闪即没,代之而来的便是一副冷若冰山的表情。
“什么事?你这大清早的,就想来找我比剑么?别以
为你上回侥幸赢了我一次,我告诉你,那次你是仗着宝剑锋利,那可……做不得数!”怡清冷然道。
“比剑?比……什么剑啊?”徐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禁愕然道。他暗自心想,上一回不小心弄断了你的宝剑,到如今你还记着呢!
这时,远远躲在徐恪身后的李琪,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做了一个鬼脸,悄声道:“怡清姐姐……是我!我回来啦!”
“小琪琪!你可算回来啦!”怡清一见李琪,顿时唤作了一副惊喜的脸容。她一把拉过了李琪的身子,将李琪紧紧抱在怀里,欣喜道:“你都失踪七天了!我和师姐到处找你不着,可把我们急坏啦!”
见人已送到,徐恪拱手告辞,转身便走。他毕竟已然一夜未眠,此刻只想寻一张大床倒头就睡。他走到黄骠马前,踩镫上马,却兀自还听到两位少女远远地笑声传来:
“喂……徐恪哥哥……木头桩!你别这么快走啊,怡清姐姐还要同你说会话呢!”
“小琪!你再瞎说,我让你再瞎说!”
“怡清姐姐,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那个木头桩子么?我把他叫来还不好?哈哈哈!……你别挠我痒,别挠了,我求饶,求饶!哈哈哈……”
徐恪听得不禁摇了摇头,他右手勒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肚,口中呼喝了一声“驾!”那一匹黄骠马似通人性一般,驮着徐恪俊朗的身影,迎着清晨喷薄而出的朝阳,四蹄奔踏,如风而去……
留下两位绝世姿容的少女,四道清澈的目光,却还久久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
徐恪骑马赶到长安城北的醴泉坊,已是卯初时分。冬日的暖阳照在头顶,整个长安城都已渐渐喧嚣沸腾了起来。徐恪牵着马进了自家的府邸,连董来福上前问候也不去理会。他将马鞭一扔,只想快点回自己的“鸿鹄居”中,他要好好睡上一觉。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为了尽快找到十七公主的下落,几乎七天七夜,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徐恪走过前院,过了前厅,走入了自家宽敞的后园之中。过了后园便是一处中厅,再走过中厅,往左便是自己的鸿鹄居,中间最里的院落是榛苓居,右侧就是舒恨天的玲珑居。
“徐公子!”徐恪正要急急穿过后园,却徒闻一声女子的呼声传来。
徐恪不由得停住脚步,张开睡意正浓的双眼,却见一个婀娜饱满的少女,正盈盈伫立于自己的身前。
“你是……?”他见眼前的女孩甚是眼熟,但此时浑身困乏,一心想着入睡,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徐公子……民女姚子贝,见过公子!”那位女孩自然便是自淮扬道许昌府哺人庄而来的姚子贝了。她六百里风霜跋涉,历经千辛万苦,等的就是跟他徐哥哥的相见。她却无论如何也未料到,眼前的徐哥哥,竟然已经想不起她到底是谁了……
“哦……我想起来了!是子贝妹妹啊!你不是在哺人庄里么?怎地来长安啦?”徐恪兴奋地言道。他终于压制住了心头如潮涌动的睡意,这才想起,她不是几个月前,自己从人市中救出来的那个丫头么?
“民女赶到长安,就是想……想见一见公子。徐公子当日救命大恩,民女无以为报!民女只是想……只想为公子做些事,好报答……报答公子的大恩……”说着说着,姚子贝眼中已然盈满了泪水,双肩抖动,竟然抽泣了起来。
对于姚子贝而言,这一路上,有太多的经历、太多的辛酸、太多的苦痛,都足以让她委屈地想哭。但是,她心中,最感痛心的,还是二月初十,在吴宅中的那一晚……
“小无病!瞧瞧你!怎地一见面就把我们家子贝给弄哭了!”从闻雨亭中快步走出来的胡依依,抱住了姚子贝颤抖的双肩,一边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朝徐恪嗔怪道。
胡依依本与姚子贝坐在后园的闻雨亭中,正吃着早膳,聊着家常。这几日经胡依依的精心诊治,姚子贝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在胡依依朝夕陪伴之下,姚子贝的心情也总算变得开朗了起来。
徐恪刚一进府,只是吩咐了董来福两句话,姚子贝便已经听出了是她徐哥哥的声音。她顿时就变得双颊通红,一颗心“噗通”“噗通”地,如小鹿一般乱冲乱撞。见徐恪大步走进后园内,姚子贝忙鼓起勇气上前相认。
胡依依本来坐在亭子里,不忍打搅姚子贝与情郎相见。她笑眯眯地坐着,正打算着看一幕感人的场景,却怎料徐恪竟连姚子贝的名字都早已忘却。见徐恪“薄幸”如此,她不禁心里头没来由地就对他动了气。此刻,胡依依走到了徐恪的跟前,右手用力地拧了一下徐恪的耳朵,嗔道:
“都是你做的好事!你把人家救了出来,放在了哺人庄里,说好了去接人家的,怎能转身就忘!害得人家子贝妹妹千里迢迢地过来寻你。你可知道,子贝妹妹为了见你一面,她吃了多少苦头!你竟连人家是谁都给忘了!你这小没良心的,看姐姐不把你耳朵给撕碎喽……”
被眼前这两位女子一哭一闹,徐恪睡意顿消。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确是答应过姚子贝,稍后便去接她回长安。不想之后事情一急,便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见姚子贝竟自己长途跋涉,不惜千里赶来长安投奔于他。当下,他心中又愧又悔,急忙歉然道:
“子贝妹妹,都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对!哥哥不该弃你不顾,只管自己回了长安,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想着过来接你。我这做哥哥的……委实是太不像话了!害你这一路,颠簸受苦……妹妹要是觉得委屈,就过来打我两下,求妹妹千万别哭了……好妹妹,你再哭的话,胡姐姐可饶不了我了!”他心中,只道姚子贝委屈痛哭全是因一路颠簸辛苦而起。
见了徐恪被胡依依欺负得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姚子贝又忍不住破涕为笑道:
“徐哥哥!小贝今日能见着你,心里比什么都开心!哥哥对小贝的救命大恩,小贝谢你还不及,怎能怪你呢?”
“对喽……好妹妹,谁让你一开始叫什么‘徐公子’,害得我这脑子一糊涂,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啦!咱们在许昌不就说好了么,今后我二人就兄妹相称。妹妹如今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只管放心住下就是!哥哥我以后……定会护你周全!”徐恪见姚子贝终于露出了笑容,心下一松,也跟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