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半个多月前,你为何不告而别呀?若知你决意要走,为兄好歹也要送你一送。”徐恪想起在长安时候的朱无能,虽觉那时的二弟愚笨又迟钝,但自有一份可爱之处,此时心中还甚是怀念。
此刻的朱无能却有些不耐烦道:“哎呀!我那时若不走,今夜又怎么来救你?再者,我与三公主用的是飞腾之术,大哥就算要送,也送不成啊!”
“……”徐恪一时无语,心想此时的朱无能,有了法器护佑,神智虽然清醒,但这一声“大哥”却全没有昔日他心智懵懂时叫得亲切。
朱无能手举着前方,“大哥,只消再过片刻,云州府就到了。”
徐恪望向远方,眼中所见,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湖水,原本平静的湖水,在巨鼋四足奋力划动之下,闪腾起阵阵浪花。那一阵阵浪花,就如一个个欢快无比的孩童一般,正迎立于潮头之上,对着徐恪欢然而歌,不过,由于船行飞速,那一个个欢歌的“孩童”,也只是在徐恪眼前一闪而逝……
大船稳立于巨鼋背上,犹如一只迎风怒翔的孤鹰一般,与巨鼋一道破浪排空而前,其航行之速,竟比飞鹰还有过之。
水浪声、风声响彻于徐恪耳边,大风也吹得徐恪衣衫猎猎作响,他顾不上身上有水,兀自拍打着船边的栏杆,心中不禁感叹道:
“快哉!若以此速行船,千里之远,亦不过一瞬耳!”
蓦地,徐恪忽然想起方才所经历的那个离奇梦境,于是忙拉住朱无能的手,问道:
“二弟,那苏州城的土地庙,屡屡被人打砸,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朱无能不禁笑道:“就是俺老朱干的好事!谁叫这老儿总喜欢背后告状呢!”
“二弟,那土地公毕竟一方神只,你怎可将他安生之地,打得如此破败呢?”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其实,天庭就跟你们人间一样,也总有那些背后爱告状的小人!先前我不过是与三公主在太湖中嬉戏一番,并未伤及人命,这厮竟屡屡上天庭告我的黑状,以至玉帝动怒,降下责罚。此番我朝他土地庙扔了几块石头,便是对这老儿敲打敲打,也省得他日后动不动就上天庭告状,这就叫‘以小人之道对付小人’!”
徐恪念着苏州土地公梦中对他的托付,只得强自劝道:“二弟,你还是听为兄一句劝吧,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夜那苏州城土地已然托梦于我,说无论你日后在太湖中如何游玩,就算搅出一个‘翻江倒海’也好,他也只装作不见,他只求你从此后不要再去打砸他那间小小的土地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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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无能望着徐恪,眼神似有些不信,“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绝无一句虚言!”
“那好,冲着大哥的面子,我暂且放过这老儿就是!”说罢,朱无能甩开徐恪的手,忽然凌空一跃,再几个踏步,复已跃到了老鼋的脖子上。
“前方已是云州,大哥,俺老朱先行一步,日后你多保重了!”
朱无能以手敲打了几下鼋脖,似跟老鼋喝了几声,只见那老鼋鼻孔朝天又喷出了两团水汽,徐徐长鸣了一声,四足划动渐缓,待徐恪身边大风渐止时,老鼋身子忽已下沉,背转了方向,又朝北岸划去……
朱无能在入水之前,兀自朝徐恪得意道:
“大哥,你今后做官也得学着点!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的法子,要不然,他们怎会这般听话?”
“二弟,你也要保重!还有这以后,咱们何日可再聚呀?……”
然而,朱无能已然跟着老鼋一道沉入湖中水底,徐恪最后的一句话,已不知他有否听到。
徐恪再遥望前方,借着天空中暗淡的星月之光,已经能隐约看到大片河岸就在不远处,此处水域已是太湖南岸边的浅水区域,无怪乎那头巨鼋要先一步转身。
此时,大船已再度入水,徐恪不知船底的破洞能否应付这一段到湖岸边的浅水距离,遂转身走向舱底。
不想,他人还没动,舱底处已经走出了多人。舒恨天、管塘、几个卫卒与掌舵老者都笑着来到甲板之上。那老者忙到船头重新掌舵,徐恪问起舱底情形,掌舵老者回道,方才他已和众水手趁着货舱排空了漏水之际,稍事修补,眼下这大船虽仍有破损,可应付这一段浅水区域,已经足够了。
舒恨天还忙里偷闲给徐恪拿来了一套干净衣衫,叫徐恪赶紧回舱房中换衣。
徐恪回身之际,那“半解书仙”忽又指着前方的大片浅滩,向徐恪笑道:
“我说无病老弟,那里可是你荣膺‘捉妖盟主’的地方!你怎好意思将自己弄得象个‘落汤鸡’似的,万一被你旧日的‘部下’见到,可要埋怨‘盟主大人’威仪不足啦!哈哈!……”
徐恪顺着舒恨天手指望去,那一片浅滩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