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向君羡问起午膳之事,君羡便叹道:
“咳!这个沈环啊,简直不消停!”
徐恪笑问,“怎么啦?”
“他三天两头都要找我,一会儿问我府上还有何需?一会儿又问我下人招募如何?今日又请我去吃饭,去的还是得月楼的雅间,这一顿饭却吃得我头疼!他如此热忱,搞得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你说,这哪是一个都督待巡查之道啊,分明是一个巡查待都督才是!”
徐恪不由大笑,“君羡兄,这不挺好么?连咱们沈都督都对你‘巴结逢迎’,日后,这青衣卫里还有谁敢对君羡兄不敬?”
李君羡话锋一转,便道:
“不过,他今天就问到了朱谷俊之事。”
“哦……这么快?”
“幸亏贤弟昨夜去了一趟秋叶草堂,要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才好。”
“那君羡兄是怎么回的?”
“我就跟他讲,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不过,以目前种种情形而言,尚查无实据。”
“沈环又是怎么说的?”
“沈环当时就愣了一愣,他大约也明白了我的打算,是以脸上微微有些不快,不过,他也只是说了两个字。”
“哦,哪两个字?”
“好,好!”
“好好,这两字用得挺妙啊!”
“贤弟,沈环这‘好好’两字,愈足以证明,一切尽如秋先生所料。这厮自以为我李君羡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若知道朱谷俊无端被人殴打致死,必极力查明真相,将朱谷俊之冤屈与诸乐耘之罪状,均罗列于奏章,上达于天听,到那时,这厮就坐等着看咱们与诸、张二千户水火相斗的好戏,可他哪里能想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恪笑着接话道:“他哪里能想到,君羡兄做了文官不到十天,立时也学会了文官那一套虚以委蛇的本事,哈哈!”
君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皱眉道:
“贤弟,你这‘虚以委蛇’四字,讲的是实在话,就是忒损了点!”
“大哥,对付沈环这厮的损招,咱们不‘损’也不行啊!”
“哈哈哈哈!”
两人大笑一阵,便接着饮茶、观书、临帖、做事。
自六月初一开始,徐恪就已将自己公房门外的两个铁塔一般的卫卒撤去,只留下守卫千户小院大门的两名卫卒。
这时,那两个千户小院门外的卫卒,忽听得千户公房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虽不敢言语,却各自心道,两位千户大人心思果然与我等卫卒不同,上值的日子,竟还能过得如此开心大笑,哪像我们杵在这里,从早站到晚,两腿酸又软,要不是每个月八两银子的俸禄钱,我巴不得立时回家睡觉去!
……
……
几乎与此同时,在銮仪司千户诸乐耘的公房内室,诸乐耘正与张木烨坐在一起,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商量着朱谷俊之事。
午饭之前,储吉康就已将徐恪与李君羡想带给张木烨的话,一五一十地传了过来。
张木烨实在未曾想到,当时自己盛怒之下一时冲动之举,到今天竟会有人来查。
待储吉康离开之后,张木烨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坐不住……
仔细想来,这朱谷俊确实罪不至死,然当日他在诸乐耘面前也确实话语重了一些,乃至于老友为给他颜面,竟派人去将朱谷俊打杀了事。当时他虽觉有些不妥,但也未加阻拦,心想无非一个卫卒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何曾想,这件事已过去了十多天,竟然会被人捅到了沈环那里,而且,那沈环竟还要李君羡专门查办此案。
张木烨在青衣卫中已不下二十年,深知这官场规矩,许多事可大可小,到底结局如何,完全看天子当时的心情。
以朱谷俊一事而论,诸乐耘命人将其仗杀,若说是“惩治手下、严明卫纪”,虽牵强了一些,但也说得过去,然此案难就难在办案之人非比别人,乃是当年的禁军大将,且还是皇族县公的李君羡!
试想以李君羡与天子的独特关系,设若他在天子面前,参诸乐耘一个“罔顾朝廷法度、私刑滥杀手下”之罪,偏巧又撞在天子心情不佳的时候,那这诸乐耘必定要倒大霉!
诸乐耘为何会打杀朱谷俊,全因帮自己出气,如今这档子事,虽说自己可跳出事外,但若诸乐耘真的出事,那他此生又该如何面对老友?